[續愛之上上一小節]平日裏大家說慣了的笑話也不敢說了。忽然,他發現她的目光直對自己,自己的目光一碰她的目光,心裏立刻象過電一般陡然顫栗了。他頭一次見到這種分外強烈的、異樣的、又怕人的目光。一瞬間,他竟受不住地要躲避開這目光,但不知哪來一力量便他牢牢地盯住她的眼睛。除此之外他仿佛什麼都不知道了,傻子似的呆呆立著。就在這一刹那,肖麗從他手裏拿過汽
瓶去了……他依舊呆著,直到身後的隊員推他一下,說:“進場了,你怎麼還不動?你睡著了?!”他好象才明白自己的存在。今天比賽時,教練叫他替補一個受傷的主力.隊員上場,他卻打得糟糕透頂,簡直不會打球了。手裏拿著球沒有拍就跑起來,惹得全場觀衆哄堂大笑。他僅僅上場三分鍾就被換下來,下場後還差點兒走到對方隊員那一邊去,他完完全全地胡塗了,天地上下都分不清了,自己也感覺不到自己了。天呵,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被苦惱逼迫得下了無數次決心之後,終于鼓足勇氣偷偷地給她寫了一封信。即使一名真正的勇士,逢到此時也是怯弱的。他把信揣在兜裏,晚飯後悄悄跑到
育館西邊挂在牆上的郵箱前,看好沒有熟人,趕緊把信塞進郵箱的投入孔,在回來的路上他就後悔了;許多該寫的話一句也沒寫,不該寫的反倒羅羅嗦嗦寫了一大堆。滿紙廢話連篇,既無文采,語言又不通暢,爲什麼戀愛的第一封信這樣難寫?
他等回信,沒有口信,他接連寫了幾封信,依然沒有得到片言只字的回複。他在信裏的話一次比一次膽大,碰到她時反而一次比一次膽小,甚至都怕碰到她了!最最折磨他的,是他猜不透她對那些信究竟怎麼想。他從她那沒黑、表情沈靜的小臉兒上看不出任何反應。他自以爲投下幾塊大石頭,卻不見一點波紋。一天午後,他從宿舍的窗子裏看見她在花園那邊小徑上獨自散步。他懷著一決成敗的沖動跑下樓,穿入花園,走到她面前,問她:“你收到我的信,爲什麼不回信?”
他有不顧一切的勢頭了。
誰料到她那麼鎮定。她擡起眼睛--這雙黑盈盈的眼睛裏再沒有那次接過汽瓶時閃露出的目光了。她從微微張開的方方的小嘴裏吐出的聲音,有種嚴肅的意味:“我沒收到你的信。”
一時,他感到陽光失去了暖意,空氣也凝滯了。
他還想說什麼,想挽留什麼,想爭取什麼。她已經走了。
男籃隊長華克強是個機靈非凡的小夥子。他在隊裏同肖麗在女籃中的角一樣,是一個控製球的後衛隊員,而且早已是聞名全
的一名出
的後衛。依照籃球專業裏的俗話說,他是打“靈魂”的。在比賽場上,特別當面臨勢均力敵的強隊和強手時,一個球隊的陣勢、謀略、士氣和應變能力,往往集中在這樣一個“靈魂”的身上。激烈的對抗需要有勇又有智,他恰恰是個智勇雙全的人物。舍身忘死的運動員容易找著,擅長智巧的運動員卻很難遇到。華克強正是這樣“用腦子”打球的隊員。他今年二十五歲,運動員與作家大不相同,二十五歲的作家還不易受到人們承認,運動員到了二十五便被稱做“老運動員”了。可是他十九歲剛剛入隊時,已然這樣成熟和老練。在比賽勝敗千鈞一發的關口,很少手忙腳亂,依舊鎮定如常,甚至只有在這個時候才顯露他的優長。這樣一個隊員在隊裏久了,地位就不一般。他是教練在比賽場上的化身,場上失去他,如同部隊失去指揮員,剩下的只有散兵遊勇。在場下,在生活裏,在隊員與隊員之間,便無形中成了一種主角。至于他的模樣,同他在場上的表現一樣,是聰明外露的;一副漂亮聰明的面孔,高高的額頭和鼻梁,尖尖而翹起的下巴,一頭自然打卷兒的褐
的頭發,看上去有點象混血兒。明亮的眸子從那深深的眼窩裏隨時隨地閃出他敏捷的內心反應。他個子不高,長長的
,周身的皮膚異樣的白,在伏日的酷曬下只能發紅,不會變黑,尤其穿上白
的背心褲權,在場上跑起來分外耀眼,好象一只雪白俊健的山羊。他是整個
訓大隊公認的頭號“美男子”,不只一次收到了不相識而熱情奔放的女青年的求愛信,有的甚至寄來照片。這些女青年中,有的迷他一手好球,才迷上了他;有的則醉心于他的外表。他每次收到這樣的信就立即撕掉,連同照片都撕得粉碎,悄悄扔了,也不聲張。因爲
訓大隊有條,嚴厲的禁規:運動員在隊期間絕對不准談戀愛。尤其籃球隊的總教練盧揮對這種事嫉恨如仇。三年前女籃有個叫陳爽的隊員與一個大學生交朋友,盧揮一怒之下把她開除了。有了先例,規矩就有了苛刻的不可逾越的尺度。在老隊員中,大家對這種事都存著戒心,不敢觸犯,盡管有人在外邊悄悄進行,對隊裏卻嚴守秘密,裝得象一群尼姑、和尚一般。
華克強憑著他的敏感,第一個發現了靳大成的心事。他談話頗機巧,沒花什麼氣力就獲知靳大成的全部隱秘。一來由于靳大成對他抱有好感,欽佩他的球技和聰明。雖然他文化程度只有初中二年級,但天資聰慧補償了他學業上的欠缺。在同隊那些簡單粗淺、缺乏頭腦的隊員裏,似乎只有他最能了解自己。爲此靳大成也給他以最大的信任。二來,初戀的秘密是種藏不住的秘密。它怕被人知道,又歡喜被人知道,它還是種甜蜜的痛苦,折磨人的快樂,當靳大成把這樁事吐露給華克強後,心裏反而說不出的暢快。內心的幸福盼望有人分享,此時仿佛終于有人來分享他的幸福了。“你真以爲,她就是喜歡上你了?”華克強問。“嗯!”他臉頰給興奮的火燒得火辣辣的,一味地點著頭說:“我能肯定。、”
華克強臉上掠過一道影。這瞬間即逝的表情沒有使如醉如癡的靳大成注意到。華克強又問:“你用什麼證明?”“我給她寫過信。”“傻瓜,那怎麼能證明?她給你回信了?”“沒有……”靳大成懊喪地垂下頭來說,“我問過她,她說沒收到。”
華克強笑了,說:
“這倒是有趣的事。信她肯定收到了。如果她想拒絕你,就會當面責備你。爲什麼說沒收到?”
“我也這麼想過。但又想,她是不是悄悄地把信理掉了?根本不想理我……這事真叫人費解。”靳大成說。他那張寬大的臉上滿是擔心的神
。
“如果她把信保留起來呢?”華克強說,“那就能證明她喜歡你了。”
“對!”靳大成的眼睛在鏡片後一亮。跟著他又蹙起眉頭說:“我怎麼能知道她把信保留起來沒有呢?”
華克強聽了,深眼窩裏目光明亮地一閃。他想了一個絕妙的好主意。馬上俯過身,把嘴湊在靳大成的耳邊,悄聲教給了他。好象在球場上,他授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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