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風流人生上一小節]天,西柳樹井3號的大門口,挂起了一長串、一長串白的紙錢,在一陣緊一陣的秋風中索索發抖……這是外婆死了。
好人怎麼都會死呢?一會兒是祖父、一會兒是祖母,現在又是外婆。
祖母死了,外婆死了,那誰來陪淩子風玩呢?
淩子風上學了,他有了自己的同學。但他常常逃學,和他的小夥伴一起去爬高高的城牆,多危險啊!要是讓家裏的人知道了,非得挨一頓揍不可。但他們全然不顧,他和他的同學們一起,下河摸魚、上樹捉“知了”,直到天快黑了,他們才沿著高高的城牆摸上又爬下,坐在高高的城牆上,看著自己一天的戰利品:瓶子裏裝著小魚;蘆葦杆上拴著紅蜻蜓、黃蜻蜓,還有一些不知名兒的小花;籠子裏的“蛐蛐”總是少不了的。等他坐在高高的城牆上欣賞夠了,才戀戀不舍地離開城牆,摸著黑,悄悄地溜進了家門。
母是不知道淩子風今天又逃學了,只是見他回來得晚了,身上又是髒巴巴的,少不了幾聲埋怨。
淩子風老老實實地吃了飯,擦洗了,上了。
明天,明天去哪兒呢?對了,去那個“哈兒飛戲園”。那個“幹爸爸”,明天,他會不會來接淩子風呢?淩子風是很想去那個地方的。
一輛擦得锃亮的黃包車,停在淩子風的家門口。
“馬大大”見到非常熟悉的黃包車,朝院子裏一聲喊:“三兒,接你來了!”
“唉,來啦!”淩子風三步並作兩步,奔出了堂屋。
這是“幹爸爸”差人來接淩子風看戲去的。幹爸爸對淩子風喜愛有加,三日兩頭接淩子風去他的“哈兒飛戲園”看戲……
連淩子風也弄不清楚,從什麼時候起,他成了人家的幹兒子。
這位幹爸爸是離他家不遠的一個名叫“哈兒飛戲園”的老板,這戲園先前是一家武術館,名叫“奉天會館”。現在改成了一家演戲的戲園子。
在哈兒飛戲園,少年淩子風最喜歡的是武醜的戲和花臉的戲。他欣賞的是武醜戲的功夫和花臉戲的臉譜。武功演員站在高高摞起的兩張八仙桌上,一個斤鬥翻下來,輕盈著地,其潇灑利落的動作,猶如一只騰空而下的鷹,令淩子風歎爲觀止。
除了武功的戲外,淩子風還喜歡畫京劇的臉譜,那一張張各具特的臉譜,在淩子風看來就是一幅幅精美的藝術作品。
“幹兒子”淩子風在“哈兒飛戲園”看戲看上瘾,從此以後,他除了一邊在“哈兒飛”看戲外,還常常約小夥伴們一起跑天橋,跑“廣和樓”,爲了看戲,他還學會了瞞著家長逃學。
每天早晨,照例會給淩子風一些零花錢,以便讓他在肚子餓的時候,買點點心吃吃,
也根本沒有理由去懷疑他會逃學。淩子風拿著這些
給的零花錢,加上他平日積蓄的錢,夠他去天橋、去前門的廣和樓消費一整天了。
早晨,他很聽話地背著書包出門了;黃昏,他看完了下午的戲,正好是學校放學的時候,規規矩矩地回到家裏,然後就吃晚飯,誰也不會去懷疑他這一天沒有去上學。爲了看戲,瞞過了的淩子風,依然是一個聽話的孩子的樣子。
淩子風常去天橋、廣和樓。在廣和樓戲園,他還認識了一個也是愛好京劇的同學,這位同學成立了一個戲友組織,名叫“歆石社”,由于歆石社的關系,久而久之,淩子風居然和廣和樓的科班“富連成”的那些演員們混熟了,例如科班“世”字輩和“盛”字輩的演員中的葉盛章(富連成科班班主任葉春善的兒子)、袁世海、李盛藻、劉盛蓮、裘盛戎等。袁世海還爲他畫過一幅京劇臉譜的扇面子呢。
在廣和樓的一天裏,淩子風除了看戲,就是啊呀呀地唱戲,餓了,就在戲園子裏的豆腐腦攤上買點馄饨和豆腐腦吃吃。淩子風的嗓門在同學中是數一數二的,唱起戲來也像是那麼一回事。
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淩子風拜過一個練武術的師傅。每天放學回家之前,他都要去他的師傅那裏練拳腳、練大刀。他爲什麼要去練武術?是他自己要去的,還是他的家人要他去學的?這就不得而知了。抑或是當時舊北京的時尚吧!
這個武術師傅在淩子風的心目中,還是一個有本事的人。五十多歲,人很瘦,但他的筋骨奇好,他挑,從不用扁擔,雙手一提就上路了,從井邊到家門口可以一直不歇腳。
這位武功師傅平日裏走街穿巷,擔著一個小貨擔,做些鋸碗、補金之類的手藝活,用以糊口。
跟著這位師傅的總共有六個人,都是一些大人,唯有淩子風一人是一個小不丁點的小孩。
白天,師傅去做買賣;晚上,就教他們習武。不論是刮風下雨,還是天氣晴朗,他們在師傅的帶領下,春夏秋冬,練武從不間斷。那一年的冬天,天在下雪,他們卻光著膀子在那裏練呀練的,渾身上下還滿是汗呢!
淩子風的五位師兄大都住在南城,還有的住在牛街,和淩子風回家不是一路。散夥的時候各走各的。淩子風回家的路要經過西城的太平湖,這個太平湖是一個死湖,每年夏季下大雨,周邊的雨
嘩嘩地盡往太平湖中流。每到這個時候也是周邊的老百姓和小孩子們最爲高興的時候,他們一個個往
中跳,方圓幾十裏,這個太平湖是最爲理想的遊泳之
了。但也是在這個太平湖裏,每年都要淹死幾個人。
有人說,太平湖中有“屈死鬼”,每到晚上,太平湖邊有“鬼影”閃動。太平湖雖說是在城內,但也是城中最爲偏僻的地方,加上在周圍的老百姓中有此傳說,一到晚上,就很少有人在太平湖邊走動了。
有關太平湖的傳說,還不止這些。在太平湖的北邊,有一株古槐樹,這株古槐樹兩三人還合抱不過來;在這株老槐樹邊有一口枯井,這口井也是一口充滿著古怪傳說的恐怖之井。有人說,每到晚上,在這口井中還會傳出人的哭聲來……
恐怖的“鬼哭”“鬼影”,太平湖成爲可怖之湖。
但每天當淩子風練完武功之後,又是偏偏要走這條路,不走這條路,他可要繞一個大圈,走一段很長的冤枉路。
太平湖邊的路,淩子風每天走;每天走,卻沒有發生什麼事,他也沒有聽到傳說中的井中哭聲,漸漸地,他的膽子也越來越大了。
後來的幾天,淩子風故意地在井邊停下腳步,朝井裏張望,聽聽井裏到底有沒有哭聲,結果當然是與傳說相反的。
膽子越來越大起來的淩子風,有時還往井裏扔扔石頭。
淩子風敢于夜走太平湖———況且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在師兄們中間傳爲美談,鄰裏們也大大的誇贊淩子風。
淩子風的母則更是得意,逢人便說:“沒點膽量誰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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