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橋朝子是一家報社的電話員。(即電話總機房接線員——書香門第注)
這家報社共有七名電話員,她們輪流晝夜值班,平均三天輪到一次夜班。
這天晚上,輪到朝子值夜班。開始時,她們三個人一班。到十一點以後,只留一人守
機,其它兩人去睡覺。
朝子坐在電話交換臺前看著書,此時離一點三十分的換班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她讀的是一本有趣的小說,朝子想半個小時足可以看十幾頁。她正讀得起勁兒的時候,
從社外打來了一個電話。朝子連忙放下了小說。
“喂,請接社會部。”電話機裏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朝子立刻接通了電話。
“喂喂,是中村來的電話。”
朝子告訴了拖著似醒非醒的腔調前來接電話的石川編輯以後,眼睛又馬上飛回到了小說
的世界。過了一會兒,電話打完了。
電話撂下後,朝子還沒看上兩頁,眼前的紅指示燈亮了。這次是社裏的人要電話。
“喂!”
“給我接到赤星牧雄家,東京大學的赤星牧雄。”
“好。”
不用問是誰,聽聲音就知道是社會部副部長石川汎。但這次的聲音卻同剛才的聲音大不
一樣,而是充滿活力,沒有半點兒睡意。
朝子對社內三百來人的聲音幾乎了如指掌。一般說來,電話員的聽覺大都是靈敏的,而
朝子的聽覺尤其敏感,這一點得到了同事們的一致公認。她只要聽過二、三次,就會記住你
的聲音。
有時,當你尚未通名道姓的時候,她就會說:您是×××吧!這使只打過幾次電話的人
感到非常的吃驚,不由地稱贊朝子道:
“您可真行啊!”
然而實際上,報社的人對這一點有時感到很頭疼。因爲從外面打來電話的女人的聲音,
也叫他們給記住了。
“a的對象是h小吧,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說起話來
聲
氣的。”
“b的朋友是y小呀!”
甚至根本談不上是朋友的酒吧間女人催促還債的聲音也會被她們記住。當然,電話員們
從來不把這些事情向外泄漏,不去做那種不道德的事情。這就是所謂這種職業的秘密。她們
只是在機房裏,把這些當做唯一能夠消除無聊的話題,相互說上幾句罷了。她們可以辨別出
說話人聲音的微妙的特點,抑揚頓挫和音階。
朝子打開了厚厚的電話簿,手指順著日文字母的順序查找著石川要找的人名。不一會
兒,她就找到了赤星牧雄的名字。
她嘴裏一邊叨咕著四二、六七二一的數字,一邊撥動著電話號碼,話筒裏傳出了挂通了
的信號聲。
信號聲嘟嘟地響著。朝子想象著這一家人正在酣睡,電話的鈴聲在夜深人靜的屋子裏不
停地響著的情景,她不由地擡頭看了一眼挂在牆上的電表,時間是十二點二十三分。
朝子原想對方從朦胧中醒來接電話,至少得呆半天,可是沒想到對方很快地就拿起了話
筒。
後來,當警察詢問此事的時候,朝子告訴警察:從接通電話到對方拿起話筒,大約有十
五秒鍾。
“您爲什麼看了時間呢?”警察問道。
“因爲深更半夜挂電話,給人家吵醒,心裏怪過意不去的。”朝子答道。
這時,對方雖然有人拿起了話筒,卻沒有立即答話。朝子“喂喂”地連叫了四、五次,
對方才開始答話。剛才之所以拿起話筒不講話而沈默了幾秒鍾,也許是正在猶豫不決地考慮
著是否應該答話的緣故。
“喂,誰呀?”答話的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喂喂,請問一下是赤星牧雄家嗎?”
“錯了!”
對方說著就要放下話筒,朝子急忙補充問道:
“喂喂,是東京大學的赤星牧雄先生家嗎?”
“告訴你錯了就是錯了。”
對方的聲音雖然不高,卻很嚴厲。
哎呀!難道是看錯了電話號碼?或者是撥錯了號碼數字?朝子剛想向對方道歉的時候,
只聽話筒裏叫了起來。
“這兒是火葬場。”
聲音雖然很粗,卻夾雜著一種反常的尖聲。
二
朝子馬上就明白了對方是在說謊。平常偶爾挂錯電話的時候,對方常常用一些刑務、
火葬場,稅務所之類令人心裏不痛快的名稱來挖苦取笑,對于這些,朝子已經習以爲常了。
然而,這次卻使她有些惱火,馬上回了對方一句:“什麼火葬場!簡直是不懂禮貌,以後不
要再瞎搗亂了。”
對方也不示弱:
“對不起,是我不好。可你也不能深更半夜地淨挂錯電話呀!何況……”
下面的話還沒出口,電話突然中斷了。這種中斷,給人一種非常突然的感覺,好象不是
通話本人,而是另外一個人從身旁給切斷的。
這段小小的爭執雖然不到一分鍾就過去了,可是,卻把朝子鬧得心情很不愉快,好象潔
白的服被黑墨
弄髒了一樣地懊惱。電話員這種工作,由于不直接接觸人,所以常常有氣
無泄,只能生這種悶氣。
朝子再次打開電話簿重新查找了一下,果然剛才看錯了行,撥了下一個地址的號碼。類
似這種工作失誤的現象,在朝子身上是很少發生的。
今天是怎麼啦?是看書太入迷了吧?朝子埋怨著自己,又一次准確無誤地撥了赤星牧雄
家的電話號碼。
電話接通了,可是遲遲無人來接。
“喂,怎麼還沒人來接呀?”石川催促道。
“還沒有,時間太晚了,可能人都睡熟了,”
“真糟糕,那你就一直給我守著吧。”
“你到底有什麼事兒呀?都這麼晚了。”
朝子認識石川,所以才敢這樣發問。
“嗨,剛才有個有名的學者死了,所以我才想馬上采訪一下赤星,讓他談一下感想。”
朝子知道,因爲早刊最後一版的訂稿時間到一點爲止,所以石川很著急。
電話鈴一直響了五分鍾,對方才拿起話筒。朝子隨即把電話接到了石川的編輯部。
交換臺上,表示正在通話的藍指示燈亮了,好久好久也沒有熄滅,石川可能一秒不停
地進行著采訪。看著這指示燈發出的藍光,使朝子不由得想起了小谷茂雄送給她的戒指上鑲
著的翡翠的顔。
那是在兩個人約會的時候,在銀座t堂買的。當時,茂雄毫不猶豫地正要往店裏走的時
候,朝子拉住了他,說:
“在這種一流商店裏買,肯定要很貴的。”
“沒關系,實際上買好的是很合算的,當然價錢也要貴點兒啦。”
說完,獨自走了進去。店堂裏,五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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