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了。”拉烏爾想,“她們沒有收到讓她們去巴黎與我會合的電報。她們對我的失蹤覺得意外,正在找我。”
他立刻想到,她們的尋找是不會徒勞的。尤其貝舒,是這方面的專家,會輕而易舉地找到他的。畢竟莊園地方有限,能夠埋藏他的地方——假定大家以爲他死了或者傷了——不多;峽谷的峭壁,羅馬人墳山、溫室廢墟,也許還有兩三地方,他們都熟悉,他和貝舒多次察看過。除了這些地方,除了小河、狩獵閣和小城堡,還有什麼地方可以隱藏一具屍
呢?
可是,時間在一小時一小時逝去,拉烏爾的希望越來越小。
他尋思:“貝舒現在狀態不佳。盡管他會拼命找我,可是愛情讓他變傻,奪去了他一些才華。另外他沒准和那兩,兩個仆人弄錯了方向,找到花園外邊,往附近的山岡、小樹林和塞納河方面去找……而且……而且……誰知道呢?他們也許根本沒有假設我遇害,以爲我有什麼急事走了,來不及通知他們,以爲我是去辦一件回巴黎之前必須辦好的事……因而還在等著我!”
確實,白天過去了,再沒有聽見新的呼喚。除了輪船和汽車聲,再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鍾繼續報時。晚上,鍾敲十點的時候,他心想,卡特琳娜和貝爾特朗德失去了他的保護,夜幕一降臨,一定會怕得發抖。
他加勁掙紮。綁住他的繩子稍稍松動了一些。綁繩子的樁子最後也松開了。這樣,他就能更快地朝他想象的出口移動,也能透過松活的被子更舒暢地呼吸。可是他此時已是饑腸辘辘,雖然還沒饋到難受的地步,卻使移動更爲艱巨,收效更爲輕微。
他睡著了,但是在睡眠時也焦躁不安,不時爲惡夢所驚醒……他不知爲什麼,突然一驚而起,惶恐不安地叫起來。
“嗨!嗨!”他高聲說,以使自己鎮靜下來,“才累了餓了兩天,腦子就出毛病了?”
時鍾敲了七點。這是九月十二日早上,他宣布的決定命運的第一天。現在,一切迹象都讓人感到,敵人已勝券在握。
想到這裏,他就覺得痛苦萬分,仿佛有一條皮鞭在猛烈地抽他。如果敵人獲勝,兩就會失敗,就會破産,那重要的秘密就會被人竊取,罪犯就會逍遙法外……他自己就會滅亡。他如果不想完蛋,不想失敗,就必須掀掉墓碑,逃出去。
他吸到了清新空氣,意識到出口已經不遠。一旦出了陷阱,他就要呼喊,就會把人喚來,就可以得救了。
他使出吃的力氣。也許他就要出去了,可突然之間他覺得周圍一陣大亂,好像地殼發生了激變。他頭、肩、肘,膝頭和腳並用,在小土丘擴大藏身的小洞,可是小丘塌陷下來。這是他的努力造成的?還是敵人在監視他,發現他朝出口移動,就一鎬頭搗毀了這稀松的建築?拉烏爾覺得
前背後被壓得緊緊的,透不過氣來,眼看就要完了。
他努力頂著。弓起身子,憋足氣,節省著剩下的一點空氣。但是他只能勉強鼓起脯,在重壓下呼吸。
他又想:
“我還有十五分鍾…如果十五分鍾後……”
他一秒一秒地數著。但很快他的太陽穴開始搏動,他也出現了谵妄,思緒紛亂,以後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他躺在原先住過的小城堡那間臥室的上,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穿著日間的
服,卡特琳娜和貝爾特朗德不安地望著他。挂鍾指著七點三刻。他低聲問:
“十五分鍾……沒有超過嘛,嗯?不然……”
他聽見貝舒的聲音在吩咐:
“快,阿諾爾德,跑去狩獵閣,把他的箱子拿來。夏爾洛特,端杯茶和面包幹來,快點,好不好?”
接著,貝舒回到邊,對他說:
“老朋友,你得吃點東西……不能太多……但要吃一點……啊!該死的!你可沒讓我們少擔心!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卡特琳娜和貝爾特朗德嘤嘤哭泣著,臉都變了模樣。兩一人握住他一只手。
貝爾特朗德輕聲說:
“別答話……別開口……您大概氣力都耗盡了。啊!我們真是恐慌呀!我們不明白您爲什麼會失蹤。告訴我們……不,不,什麼也別說,……好好休息……”
她們不說話了。可是兩都極爲興奮,克製不住,又問了一些事,可是話一出口馬上又不讓他回答。貝舒也是這樣。拉烏爾遭遇的危險似乎使他完全亂了套。他說出一些沒頭沒腦的話,還不時停下來,喊出幾道荒謬的命令。
拉烏爾喝了茶,吃了面包幹,稍稍恢複了一點氣力,輕聲問:
“有人從巴黎給你們發來一封電報,對吧?”
“對。”貝舒說,“你要我們搭頭班火車去與你會合,在你家見面。”
“那你們爲什麼沒走?”
“我想走。可她們不願意。”
“爲什麼?”
“她們不相信。”口舒說,“她們不相信你會這樣離開她們。于是我們去找你……尤其在外面,小樹林裏。後來我們慌了神。你到底走沒走,大家不清楚。時間一個鍾頭一個鍾頭過去。大家急得睡不著覺。”
“你沒通知警察吧?”
“沒有。”
“好。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呢?”
“虧了夏爾洛特。今早,她在屋裏喊:‘舊溫室那邊,有什麼東西在動……我從窗戶裏看見了。’于是我們跑過去,掏了一個洞……”
拉烏爾低聲道:
“謝謝,夏爾洛特。”
接下來,他們問他有何打算,他用毅然決然的口氣,明確地說:
“先睡一覺,醒來後就出發……去勒阿弗爾……住幾天……海洋空氣會讓我恢複。”
大家走了出去。百葉窗和門都關起來了。他睡著了。
將近下午兩點。他按鈴叫人。貝爾特朗德走進房間,發現他仰靠在扶手椅上,氣很好,刮了臉,換了一身幹淨
服。她注視他好一陣,眼睛裏流露出喜悅之情。然後她走過去,大大方方地在他額頭印上一吻,又吻了他的雙手。這些
吻摻和著熱淚。
夏爾洛特把飯菜送到拉烏爾的房間,服侍大家在這裏用飯。拉烏爾吃得不多,好像很厭倦,要急著離開小城堡,似乎那痛苦的回憶在糾纏他,攪得他惶恐不安。
貝舒不得不扶著他,幾乎是把他架到了汽車裏。他們讓他坐在後座。貝舒坐在方向盤前,勉強開著車子走起來。阿諾爾德和夏爾洛特另外坐晚班火車回巴黎。
在勒阿弗爾,拉烏爾出于沒有說出的原因,不願意卸下行李,去哪間旅館下榻。他讓人把他送到聖阿德勒斯沙灘,在沙子上躺了一整天,一句話不說,只是大口大口吸著漸漸刮起來的清新的海風。
當夕陽西沈,隱入海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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