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虎牙九 弗洛朗斯的秘密上一小節]至在亂石堆周圍爬來爬去,身上滾了厚厚一層灰,他往石頭間隙裏看,什麼也沒看見。
弗洛朗斯被亂石堆埋住了,如他所預料的,死了,看不見。
“死了!”他說,兩眼發直,樣子發呆……“死了!弗洛朗斯死了!”
他又變得精疲力竭,漸漸地兩彎了下去,身子蹲到地上,不能動彈。短短的時間裏,接連對付了兩個人,引發了這場石流滾滾的災難,並且
眼目擊了當場造成的後果,這一切,似乎使他耗盡了所有的精力。此時他的愛和恨全部煙消雲散。因爲亞森·羅平死了,他不再恨誰了,因爲弗洛朗斯不在了,他也無人可愛了。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失去了生存目的的人。
他的嘴兩次蠕動著,念出弗洛朗斯的名字。他是在懷念這位女友?還是到了一連串可怕暴行結尾的時候,在回想前面各用一具屍
標志的各個階段?莫非在這個惡魔心裏,也有了一絲天良發現?或者不如說,這是猛獸吃飽肉,喝飽血之後,進入的某種近似于快感的麻木狀態?
不過他又喚了一聲弗洛朗斯,眼淚滾滾而下。
他這樣一動不動,萎靡不振地蹲在地上,過了好久,才摸出葯瓶,又吞了幾口,才開始幹活。不過,他只是機械般地動著,全然沒有了剛才拖著兩條軟弱無力的跳來跳去的輕快勁頭,也沒有了驅使他殺人犯罪如進行一場娛樂的那種興奮。
他先走回那叢灌木裏面,剛才亞森·羅平就是看見他從那裏鑽出來的。灌木叢後面,兩株樹之間,有一個破棚子,裏面放了一些工具和武器,如鐵鍬、挫子、槍支,還有一捆捆繩索和鐵絲。
他來回好幾次,把它們搬運到井邊,准備離開時扔下去。接下來,他檢查剛才攀過的石堆上的每一塊石頭,確信沒有留下任何痕迹,然後又檢查草坪上他走過的地方,除了通往井邊的小徑,那裏留到最後檢查。他把碰倒的草扶正,把印有足迹的地面小心地掃平。
他似乎悶悶不樂,心不在焉,確切地說,他的動作完全是出于習慣,知道自己該幹什麼的罪犯的習慣。
這時一個小曲似乎把他驚醒了。一只受傷的燕子跌落到他身邊。他一把把它撿起來,捧在手裏,像搓一團廢紙一樣把它搓揉。他看著鮮血從可憐小鳥的身上湧出來,染紅他的雙手,他眼裏射出殘忍的快樂的光芒。
他把小鳥的屍扔進一蓬荊棘,墓地瞥見荊棘刺上勾著一根金黃的頭發,立即想起了弗洛朗斯,不禁悲從中來。
他跪在崩陷的洞穴前面,又折了兩根樹枝,當作十字架,在一塊石頭下面。
彎腰的時候,他口袋裏一面小鏡子滑出來,砸在一顆石子上,碎了。
這不祥之兆把他驚呆了。他懷疑地打量四周,惶恐不安,渾身戰抖,似乎他已感到有無形的力量在威脅他。他喃喃念著:
“我怕……我走吧……離開吧……”
他的表指著四點半鍾。
他拿起扔在灌木叢上的外,穿好,一摸右邊口袋,發現剛才塞在裏面夾了文件的栗
皮夾不見了。
“咦,”他大驚失,“我明明放得好好的……”
他又摸摸左邊口袋,上面兩只口袋,接著焦躁不安地把全身上下裏面的口袋都摸了一遍。
都沒有摸著。真是咄咄怪事。上口袋裏的其他物品,如煙盒、火柴盒、記事本,他根本不懷疑它們會丟失的,也都不在了。
他慌了,一張臉變了形,結結巴巴地不知說些什麼,腦子裏剛冒出一個最可怕的念頭,他就覺得是確鑿無疑的事實:古堡圍牆裏一定有人。
古堡圍牆裏一定有人!而且此時一定藏在廢墟周圍,甚至可能就在廢墟裏面!這個人一定看見他了!一定目擊了亞森·羅平和弗洛朗斯·勒瓦瑟是怎麼死的!這人趁他不注意,從他話裏得知了文件這回事,便搜了他的外,把袋子裏的東西都倒空了!
他臉上表現的,是慣于要謀放暗箭的人蓦地被人當場撞見時的驚慌。他知道,剛才目擊他犯罪的眼睛,此刻一定也在暗中觀察他的舉動,看到了他從未暴露過的東西。這目光是從哪兒射來的呢?它們就像強烈的日光驚嚇夜鳥一樣讓他驚慌。這是一個偶然闖入莊園的人,還是一個發憤把他除掉的敵人?是亞森·羅平的夥計,弗洛朗斯的朋友,還是警方派來的密探?這個對手是滿足于到手的戰利品,還是准備向他發起攻擊?
不過,這巨大危險終于使他恢複了一點氣力。他仍然不動,只是集中注意力,注意周圍的動靜。他覺得,他的注意力是那樣敏銳,有什麼異常,一定逃不過他的注意。在那堆亂石之間,或者灌木叢後面,或者在那排月桂樹下面,不論有什麼東西,哪怕是極模糊的影子,他都看得出來。
他沒有發現什麼人,就撐著拐杖,往前面走。拐杖頭也許裝了橡膠,走起來沒有半點聲響。右手舉槍,食指摳著扳機。只要他有意識地一使勁,甚至還不要使勁,只要本能稍有自發的反應,子彈就會射出去,要了敵人的命。
他朝左邊走。這邊,在最當頭的幾株月桂樹和崩落得最遠的幾塊石頭之間,有一條磚鋪的小路。從前,這兒也許是一堵磚牆,後來被埋住了。只露出頂。敵人可能是從這條路一直走到剛才托著外的那蓬灌木
。但這兒沒有留下半點足迹。殘疾人也循路走過去。
月桂樹最後幾根枝幹擋住了他。他把它們扒開。
一蓬蓬荊棘糾纏在一起。殘疾人沿著石堆底層,繞開了。然後他圍著一塊巨石,又走了幾步。
蓦地,他倒退幾步,幾乎失去平衡,拐杖掉在地上,手槍也從手上落。
他剛剛看到的,可能是他見過的最可怕的景象。在他對面十步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雙手在口袋裏,兩腳交叉,一只肩膀輕輕靠著一堵峭壁……這不是人,不可能是人,因爲殘疾人知道,這個人死了,以一種不可能複活的死法。因此,這是個鬼魂。這個鬼魂的出現,叫殘疾人覺得極度恐懼。
他渾身發抖,又發起燒來,再次變得虛弱無力,支持不住,雙眼睜得大大的,盯著這不可思議的現象。他內心充滿信仰,充滿極度恐懼,身被眼前這幅景象壓得往下坐。多看一秒鍾,恐懼就增大一分。他挪不動步子逃跑,又無法自衛,雙膝不由自主地往地上跪下來。他的目光不能從這個死人身上移開。這個死人,一個鍾頭前,他才用礫石和麻石當裹屍布,把他埋在井底的。
這是亞森·羅平的鬼魂!
假若是人,可以舉槍瞄准他,可以朝他開槍,可以把他殺了。可是一個鬼魂,一個不複存在,卻又擁有所有超自然力量的生物,你能怎麼對付?!……跟一個不存在的人鬥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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