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館裏有兩座亭閣,是古代留下來的建築,一左一右聳立在隔開正院與波分宮廣場的矮牆兩邊。兩溜兒附屬建築,把這兩個亭閣和院子深的主建築連在一起。
一邊是車庫、馬廄、鞍具庫,最後是作門房用的亭閣。另一邊是洗房、廚房、配膳室和勒瓦瑟小
住的亭閣。
堂路易這是第一次進勒瓦瑟小的套房,雖然有些緊張和拘謹,卻也感到愉悅。家具很普通,幾把桃花心木的扶手椅和靠背椅,一張帝
時代毫無雕飾的寫字臺,一只獨
小圓桌,桌
粗粗的,幾個書架。可是窗簾布慢顔
淺淡,襯得房裏明亮悅目。牆上挂著名畫的複製品,是一些風景名勝的畫片,如意大利的城市、西西裏的廟宇……
姑娘站著。她恢複了沈著冷靜,又顯出那謎一般的面目。她的臉部沒有一絲改變,表情是那樣憂郁,因而是那樣讓人困惑。不過佩雷納認爲透過她的面容,能看出她激動的情緒,緊張的心理和紛擾喧動的感情,她便是再留神,也無法將它們掩飾得一絲不露。她的目光既不畏怯,也不咄咄逼人,似乎她並不怕作解釋。
堂路易半天沒有開口。這真是怪事。他心裏對這個女人有著最強烈的譴責,可是面對她時,卻覺得難以啓齒。他意識到這一點,不免有些氣惱。他不敢指責她,也不敢明確說出心中所想之事,只是問:
“您知道今早屋裏發生了什麼事嗎?”
“今早?”
“對,在我挂上電話的時候。”
“我知道了,是仆人們和膳食總管告訴我的。”
“在他們告訴您之前呢?”
“我怎麼可能知道呢?”
她是說謊。她不可能不是說謊。可是她答話的聲音是多麼沈著!
他說下去:
“我簡略講講事情經過。我走出電話間的時候,隱藏在上部牆裏的鐵板突然砸下來,從我面前掠過。我發現推不動這堅不可破的障礙,就打算請一個朋友幫忙。我打電話給德·阿斯特裏尼亞克少校。他立即趕來了,和膳食總管一起,把我解救出來。仆人們是這樣說的嗎?”
“是的,先生。我那時回了房間,所以不知道發生了這件事,也不知道少校來了。”
“好吧。不過,我出來以後才知道,膳食總管,還有公館裏所有的仆人,也包括您,都知道有這麼一道鐵幕。”
“當然知道。”
“是誰安的。”
“瑪洛內斯庫伯爵。我聽他說,大革命時,他的曾外祖母住在這個公館裏。她丈夫那時已上了斷頭臺。她就藏在那裏面,生活了一年零一個月。那時候,鐵幕外邊還遮著一層細木護壁板,和房間裏的一樣。”
“大家都沒有告訴我,真遺憾,因爲只差一點點我就被砸死切斷了。”
這種可能似乎並沒有讓姑娘感動。她說:
“最好檢查一下機關,看看是怎麼發動的。東西太舊了,運轉不靈了。”
“機關運轉狀況極好。我看過了,心裏有底。決不是偶然失靈造成的。”
“那是什麼造成的呢?”
“是哪個暗藏的敵人在害我。”
“有人見到他了嗎?”
“只有一個人可能見到了他。就是您。我接電話時,您正好在我的工作室裏。說到弗維爾夫人時,我還聽到您驚叫了一聲。”
“是的,我聽到她自殺的消息,十分驚駭。我很同情這個女人,不管她有罪還是無罪。”
“您就在那門洞旁,伸手就碰得到機關,害我的人不可能逃過您的眼睛。”
她垂下眼簾。也許微微有點臉紅。她說:
“照我看來,我是事故之前幾秒才出來的,至少應該撞見他才對,可我確實沒見到。”
“那自然喽。”他說,“不過,有一點我覺得奇怪……覺得不可能,就是鐵幕砸下來的巨響,還有我的大聲呼救,您都沒有聽見。”
“我也許出來時把工作室的門帶上了,因此什麼也沒聽見。”
“那麼,我該推測,那時候有個人藏在我的工作室裏,而且那個人是製造絮謝大道雙重謀殺案的匪幫的同謀,因爲警察總監剛才在我的沙發坐墊下面,發現了屬于其中一名匪徒的半截手杖。”
她顯得十分吃驚。看來這件事她確實一無所知。佩雷納走近她,盯著她的雙眼,說:
“至少您得承認,這事很奇怪。”
“什麼事很奇怪?”
“這沖著我來的一連串事件。昨天,我在院子裏發現了那篇草稿——《法蘭西回聲報》上那篇文章的草稿!今天早上,先是我出門時鐵板砸下來,接著是那半截手杖……接著……接著是剛才,那瓶毒……”
她點點頭,低聲說:
“是啊……是啊……是有一連串的事……”
“一連串的事!”他加重語氣說,“毫無疑問,我應該把它們看成是那個最無情最無恥的敵人的直接幹涉。他的出場得到了證實。他的行動持續不斷。他的目的顯而易見。他想通過那篇匿名文章,通過那截手杖,把我拖進去,讓警方逮捕我。他想讓鐵板砸死我,或至少把我在那小房間裏關幾個鍾頭。現在,他又下毒了,險地、卑鄙地想毒死我。今天他往我的
裏下毒,明天就會往我的食物裏下毒……然後,就會動刀,動槍,或者拿繩子把我勒死……不論什麼……只要能讓我消失……因爲他們所希望的,就是把我除掉。我是他們害怕的對手,有朝一日將發現他們的秘密,把他們想搶走的億萬金錢裝進腰包。我是半路殺進來的人。在莫甯頓那筆遺産前,有我在站崗放哨。這下輪到我了。已經死了四個人。我將是第五個。加斯通·索弗朗已經作出了決定。是加斯通·索弗朗或另一個家夥在
縱整個
謀。而在這個公館裏,在廣場心髒,在我身邊,就有同謀在監視我,跟蹤我,在我的影子裏生活。他選擇有利時機有利地點下手襲擊我。唉!我受夠了。我想知道他是誰。我要弄清楚,我會弄清的。”
姑娘往後退了一點兒,靠在獨腳小圓桌上。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邊仍然盯著她的雙眼,一邊在她不動聲的臉上尋找慌亂、不安的迹象。他更凶狠地又說一遍:
“這個同謀,到底是誰呢?到底是誰一定要把我害死呢?”
“我不知道……”她說,“我不知道……也許並不像您以爲的那樣,有什麼謀……而只是一些偶然的事件……”
他習慣用“你”來稱呼他看作敵人的人。他多想用這種口氣對她說:
“美人兒,你在說謊,你在說謊。那個同謀,就是你。只有你聽到我和馬澤魯通電話,只有你才可能去救加斯通·索弗朗,坐在汽車裏在大馬路的拐角上等他,並和他串通好,把那半截手杖帶這裏。美人兒,想殺我的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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