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森林曆險記十八 人生大課上一小節]禮。”
“怎麼?你想說什麼?”布斯加爾妮埃夫人問,假作驚訝。
“這事,夫人,你不會不知道吧:那天,有個農民給我們拿來兩萬法郎,從而將我們從困境中解出來……”
“哦!這就是秘密的關鍵所在。”皮埃爾心忖……
布斯加爾妮埃夫人用美麗的目光看著與她講話的人。
“先生,”她說,“這些事與我無關呀。”
“不,夫人,有關!我找到了那個人,我問過他。在我的诘問之下,他最終承認是你給的錢,並要求絕對保密。”
布斯加爾妮埃夫人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縷紅暈。她的眼皮稍稍動了動,低下長長的睫毛,好似想護住有傷的眼睛一樣。
“那麼,愛的先生,”她坦率地說,“我無法否認了,因爲我不喜歡撒謊。你想怎麼樣呢?我是一時沖動,自願的……我知道你一時有困難。這筆賬以後再算吧……算是借款吧!一個鄰居,一個暫時不願透露姓名的朋友借的。我不對嗎,不知趣嗎?”
她的聲音很甜,代·奧比埃根本無法生氣。
“我很想對你說對,夫人,”他說,“但是我家從來不曾接受過任何饋贈。當然你並不想得到任何扣押,這就與衆不同了。我不能只指責你的好心……然而不管怎麼說……我得坦率地告訴你,你讓我感動,但是你也讓我感到受了傷害。”
“但是,先生……”
“啊!夫人,”代·奧比埃先生打斷她的話頭,“我肯定感謝你的好心,你的行爲已經表明了,但是我不能接受。我甚至認爲在禮儀道德的束縛下,我不能再來這裏。”
“怎麼啦,先生?”
“夫人,你非常清楚這件事將會鬧得滿城風雨。我能持什麼態度?就我自己而言,我會爲欠下你的債而時時不安。此外,我還想過……我的負擔太重了,我必須賣掉奧比埃城堡。一旦我手裏有錢,我立即給你送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布斯加爾妮埃夫人強烈地反駁說:
“先生,不能這樣!怎麼?就爲這一點點錢,只是由于錢的問題,你就要與我們斷絕往來?”
“實在不幸,夫人,正是因爲我們之間出現金錢問題,我只好做出這種犧牲了。啊!我很看重這些……不過,一周以後,我便能湊齊這筆錢給你送來。在我賣掉城堡之前,我不會再來了。”
代·奧比埃先生說話時,聲音也很柔和,不難猜出他很受感動……
拉齊比斯腳跟腳來了,它渾身光彩,熱情地喵喵直叫。
孩子們再聽不清楚說了些什麼。
一種朦胧的感覺告訴他們,如果他們的父母發現他們在場,他們肯定非常不快。
他們離開了,手拉手地來到花園深,在棚架下坐下來,有點哀傷。
“皮埃爾,”維奧萊特猶豫了好一陣後,開口說,“真奇怪,你有沒有注意到爸爸在說不願再見到她的時候,看著你時那神情……神情……我說不好……到目前爲止只有看我時,他才有那種神情……”
“對。”皮埃爾簡短地說,聲音低沈。
夜晚來臨。樹木被哀傷地裹在朦胧的夜之中。在沈重與哀傷的氣氛之中,兩個孩子回家了……
……一個星期過去了,非常郁,因爲有些事情起了變化。維奧萊特和皮埃爾都避開自己的家。代·奧比埃先生,神情
沈,經常呆在書房裏坐著,手抱著頭,他的獵犬用譴責的眼睛看著他。它靜靜地呆著,爲失去了追獵野兔的機會而惱怒,它的目光不停地瞟向那歇在一邊的獵槍。
皮埃爾與維奧萊特煩躁不已。他們去田間散心,看農人們收獲勞作,最終總是徒勞無益。
然而憂心忡忡經常能産生出良好效果,這讓兩顆受苦的心靠近了。在他們不願承認的苦難之中,他們之間的密感增強了。
晚上,他們一道出外去領略大自然的風光。在地平線那一抹藍線之上,顯現出收獲農民的身影,夕陽的余輝爲他們的輪廓塗上一層金輝。
馬匹有節奏地邁著碎步向前走著……在清澈的空氣之中,能聽到大型小麥收割機的巨大的金屬磨磕聲。收割機的刀刃像剃須刀一樣閃爍發光。在它們的割剪之下,金黃的莊稼紛紛伏倒,好似在巨型鰓角金
的爬行響聲中,收獲的農人與他們的機器每走一步,都要剪去大地上那厚厚的金
黃發。
皮埃爾幻想少了,變得更多沈思與莊重。他這時更真切地感到鄉村農民的莊嚴偉大,他們是爲大家種植糧食的人……
這些農民逐漸地轉變了他對小矮人與神仙鬼怪的認識。
一片淡紫的夜幕降臨了,農村大地隨之沈靜下來。這時他與維奧萊特一道回去了。
農活兒停了。他們看到毛絨絨的羊群向羊廄走去。鍾聲敲響了,召喚著這些笨拙的小天使們。它們邁著碎步跟在母羊身後咩咩叫著,那小小的樣子蠢笨得可愛。一切都籠罩在綿綿無力之中。
“我們從萬佩爾花園回去。”維奧萊特說。
“就這樣。”皮埃爾甜甜地說。
他們向前走去,打開門,一個綠的棚架映入眼簾。棚架下遮掩著一把鄉間長凳。
忽然一個清晰的場面映入眼簾,在他們明亮的眼中再也無法抹去。
布斯加爾妮埃夫人坐著,斜著頭,臉酡然,渾身輕顫。坐在她身旁的是代·奧比埃先生。他好似真地很激動,溫情地吻著她的手……
有些話像蒼蠅一樣漂蕩在夜晚的上空。他們模模糊糊地聽到代·奧比埃先生即興講的話。孩子們只聽到只言片語:
“永恒的愛情……我的債務很快將得到償還……沒你,難耐的寂寞……結婚!……”
這就好似一串扯斷的珍珠,而皮埃爾與維奧萊特則無心拾起散亂的珠子。
眼所見,
耳所聞已經足夠了。他們的父母可能也驚愕于這種溫情,驚愕于這愛情的純真吐露。當他們驟然站起身時,孩子們早已撒
跑到鄉間去了。
他們兩人氣喘籲籲,坐在路邊,相互對視著。這時他們發現對方都哭了。
爲什麼?他們實在不知道用哪種方式來准確地表達他們的心情,但是那種迷亂與嫉妒的感覺令他們不安,他們感到有人剛才從他們那兒偷走了父母的溫情。這些美好微妙的東西,在他們眼裏,只有他們才配獨享。
他們別無它想,只有一個意願:逃,狂逃,回到森林之中去。森林中充滿欺騙的夢幻,森林中能得到希望中的歡樂。像在人爲的天堂中一樣,這種歡樂能寬慰生活中的殘酷現實。
“我們走嗎?……”皮埃爾說。
“好,到福萊特家去。”憑直覺行事的小維奧萊特打斷他說,她明白朋友的心。
福萊特沒有在河邊等他們。這是一種失望。但是兩個孩子自己走進磨坊。那門好似獨自爲他們開著,權作特別的歡迎。
在大廳前半部,福萊特半躺在安樂椅上,靠在已經熄滅的小火旁邊。她好似極度疲倦,但是好似在盼著他們的來訪。她表情非常溫柔,聽著兩個寂寞孩子的哭泣,以及對整個場面的敘述。他們的感情天真強烈,他們向她講述了一切。
她用一種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開始對他們說:
“不久以前有一個可憐半瘋的老太婆被你們治愈了。孩子,在她死去之前,你們應該知道這些。我想起了當乘船順流而下時,她爲你們唱的歌:
布斯加爾妮埃,代·奧比埃結婚在即不用猜
“這是真的!”皮埃爾和維奧萊特感到震驚,他們心想,“這是真的!她全都預見到了。”
“對,對。”福萊特接著說,表情帶著垂死的微笑,好像她聽到了他們內心的獨白。
“對,福萊特知道一切,猜到一切,我那天對你講過……”
“你們看看,愛的小家夥,”福萊特好似在與他們進行心靈對話,“你們的父母孤獨無依,非常孤獨……在生活中感到寂寞的人,誰不想走出內心的孤獨?啊!他們慈祥地愛著你們,但是你們還沒有長到相當的年齡,無法在人生的道路上幫助他們,支持他們。他們仍舊很年輕,有權享有一點幸福。只有你們在撮合他們的婚事時,你們才能給他們這種幸福……對!對!現在,既然你們期望著歡樂,你們便值得這樣去做,這事我清楚。孩子們,我等著你們的到來,再教你們了解人間生活的崇高准則。”
“要想創造真正的幸福,就應該無限地愛著他人,我們喜愛的人便會得到幸福。他們身上的幸福反應,就似我們照鏡子看到自己一樣。如果你們想真正得到幸福,愛的,我非常
愛的小家夥,忘記點自己,而向女神之王求助吧。我一直不情願在你們面前提到這位犧牲女神。去吧,小家夥,勇敢些:考慮考慮我給你們講過的話,給我說聲晚安。因爲……”
……福萊特沒繼續下去。她像一盞將熄的燈火,已經達到力量的極限。孩子們理解她,再沒說什麼。他們分別吻了吻她蠟黃的額頭,走了。二人都陷入了沈思。
夜幕忽然降臨。地平線上,只看得見幾絲殘輝留下一抹淡紅。這時一輪明月在幸福之夜的白
的蒸騰之中緩緩升起。在坦坦蕩蕩的大自然中,一只獵頭鷹沒有意識到這
密的場面,沖著月亮發出第一聲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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