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若既不抽煙,也不活動,沒有任何嗜好來緩解一下他那高度緊張的神經。
梅格雷還沒有意識到正是對方的這種呆板的神態使他覺得那麼不自在,但是當他看到卡若把手伸向放在辦公桌上的糖果盒,從裏面取出一顆糖杏仁時,他才明白過來。
這本來是不足挂齒的事情,然而警長的小眼晴閃閃發光,好象發現了對方護甲上的接縫似的。卡若不吸煙,不喝酒,不獵豔,只吃些甜食,他含著一顆糖
杏仁,在嘴裏左右倒騰。
“我可以這麼說,我們都是內行老手了,”梅格雷終于又開口說話了,“我以一個內行的身分告訴您,爲什麼您非得被捕不可。”
糖杏仁在卡若嘴裏倒騰得更厲害了。
“拿第一起謀殺案來說吧。我指本案的第一起謀殺,因爲在您的功勞簿上可能還有別的凶殺案子。您曾給他當過第一任文書的那個訴訟代理人,不是被人毒死了嗎?”
“這個案子並沒有得到證實。”卡若冷冷地說。
他尋思梅格雷到底能把他怎麼樣,而警長的思維功能也在全速地運轉。
“沒關系!三星期以前,您決定除掉巴爾納貝。據我所了解的情況看來,巴爾納貝負責溝通巴黎和馬賽之間的聯系,就是說充當您和勒旺坦一家的聯絡員,他們用船把毒品運進來。我猜想巴爾納貝一定想把最大的一份留給自己,于是有人請他上了車,那是一個夜晚。突然,巴爾納貝覺得一把刀子捅進了他的後背,幾分鍾之後,他被扔出車外,碾碎在人行道上。現在您看到自己的錯誤了吧?”
梅格雷爲了弄清楚圓木片是否還在原來的位置,又伸手去取火柴盒。與此同時,他想竭力隱藏無法克製的一絲笑容,因爲卡若若有所思了,他象個自覺的小學生似地認真地尋找起自己的錯誤來了。
“我回頭再告訴您!”梅格雷允諾說,同時打斷了他的思索。“現在,我接著往下講。警察當局不知怎麼正好湊巧即將查明佩皮多的案情了。因爲毒品放在佛洛裏阿酒吧間,而佛洛裏阿又被監視,情況很危急。佩皮多覺得自己很快會被逮捕,威脅說要是您不設法救他,他就要供出同。于是您一槍結果了他的
命,當時他以爲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在酒吧間。這一著,沒有差錯。”
卡若又一次擡起頭來,糖杏仁還含在
頭上。
“這件事到現在爲止還沒什麼差錯。您開始明白了嗎?可是後來您發覺有個警察躲在酒吧間,您就溜了,您迫不及待地想嫁禍于那個警察。乍看起來,這一著好象很高明,然而卻犯了錯誤,這是第二個錯誤。”
梅格雷這一回幹得很順手,只需從容不迫地說下去就可以穩勝券了。卡若一面聽一面思考,憂郁開始蠶食著他的平靜。
“第三起謀殺:除掉奧迪阿,因爲這樣一個奧迪阿,他肯定會作交代。警察盯著他,動刀動槍都不可能了。我敢斷言奧迪阿每晚都有喝的習慣,這次,他喝得更多,因爲他醉了,他一躺下去就再也沒有醒過來,因爲長頸大肚瓶中的
已經投放了毒葯。第三個錯誤。”
梅格雷孤注一擲了,可是他對自己充滿了信心!事情只能這樣發展,沒有第二種可能。
“我就等著您說這三個錯誤!”卡若終于開口了,同時把手伸向糖杏仁盒。
警長頭腦裏現在正想著勒比克大街的那所旅館,那裏住的主要是一些樂師,舞女和妓女。
“在奧迪阿的案子中,錯就錯在有人在長頸大肚瓶中放了毒葯!”
卡若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含了一顆糖杏仁,空氣裏散發著一種清淡的甜味和香草的怪味。
“爲了幹掉巴爾納貝,”梅格雷一邊斟酒一邊接著說,“您起碼帶了兩個人:佩皮多和那個開車的,也許是歐仁。後來,佩皮多以出賣同相威脅。”
“您在聽我的話嗎?後果是:必須消滅佩皮多。這次是您單槍匹馬把他打死了。可是,弄巧成拙,您隨即去找奧迪阿,授意他碰撞便警察。這樣做的必然結果是什麼呢?歐仁,煙酒店老板路易,一個叫科蘭的‘勃洛特’迷,以及奧迪阿,他們統統都被牽連到這個案件裏去了。”
“後來奧迪阿動搖了,于是您又不得不把他消滅掉!”
“然而,昨天下午,您沒有自去勒比克街,您肯定利用了一個住在旅館裏的房客,給他打了電話。”
“又增加了一個共犯!一個可能泄露真相的人!”
“這次,您該懂了吧?”
卡若一直在沈思。陽光曬到了鍍鉻的電話耳機上。時間過得很快。幾輛手推車周圍的人越來越多,街頭的嘈雜聲傳人了套房,盡管窗子都關著。
“就算您很高明吧,可是爲什麼悠每次總被有可能出賣您的、毫無用的共犯纏住手腳呢?您滿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在任何地方,把對您不加提防的巴爾納貝千掉。您在謀殺佩皮多的一案中根本就不需要奧迪阿。昨天,您並沒有受到監視,滿可以自己去勒比克街。那些旅館又沒有看門人,進進出出非常自由。”
有時,可以聽見樓梯上的腳步聲。梅格雷盡力保持鎮靜,若無其事地繼續發表自己的宏論。
“到了這步田地,至少有五個人可以把您告發。五個人是絕對不可能長期地對這類事情保守秘密的。”
“巴爾納貝不是我捅死的。”卡若緩慢地說,臉比任何時候更
沈。
梅格雷立即抓住時機,滿有把握地說:
“我知道!”
卡若詫異地看了梅格雷一眼,眯縫起眼皮。
“捅刀子這種事是佩皮多那樣的意大利人的拿手戲。”
只要再稍稍做些努力,就可以成功了,可偏偏在這時候,女清潔工打開了房門,梅格雷認爲這下前功盡棄了。
“我該去買菜了,”她說,“買點什麼蔬菜回來呢?”
“隨您的便吧。”
“您有錢嗎?”
卡若從一只結實的,用舊的,裝著金屬搭扣的小錢包裏取出錢來,這真是一只悭吝人的錢夾。他抽出兩張十法郎的鈔票。桌子上的酒瓶已經空了,他把瓶子遞給女傭人。
“喏,您去把它退了。退瓶卡在您那兒。”
然而卡若已經走了神。瑪爾特門也不關就走了,不過她關上了樓梯平臺的門,可以聽見廚房的爐子上壺沸騰的聲響。
梅格雷的目光一直在注視對方所有的動作,看得十分仔細,竟然連電話機和埋伏在電話總局的速記員都抛到腦後了。他的思想已經開了竅,他甚至說不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已經說得很多了,來不及充分地考慮自己講了些什麼。他即席而來的立論已經使他離真相只有咫尺之距了。
他立論的根據包括糖果盒裏的糖塊,小錢……
梅格雷警長第10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