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貓知道 第二章上一小節]
“敬二現在不在家。今年四月進醫大後,就允許他到中野的朋友家去寄宿了。說起來,家就在東京,沒有寄宿的必要,可是年輕人就喜歡自由自在。好容易把他們養大成人了,可他就嫌棄起父母了……”
夫人突然停住不說了,並且改變了話題,說了一些諸如我們家醫院和廚房離得太遠不方便啦,運送患者和護士的飯很費人力啦等等之類的話。
“最初的時候,洗服也是忙得一塌糊塗。自從買了醫院專用的大電氣洗
機後,才輕松了。護士中有誰手閑下來了,只要按一下電鈕就行了。現在,我們計劃雇人在附近增建一個夥房。醫院食堂不和家裏的分開,真是照應不過來呀。”
“我們也來給您添麻煩,真對不起。”
我剛一說出口,夫人就連連擺手。
“不,不,哪兒的話。你和你哥哥不過就是在這兒搭個早餐。在這麼多人中多一、兩個或少一、兩個人,一點兒影響都沒有。只要來人好,我們也高興。對了,還要請教悅子一下呢。不知你那兒有沒有可供教小孩音樂的參考書?”
“是給幸子看的嗎?”
“不,是爲父母寫的書。悅子是音樂教育專科的。你說,作爲對音樂一竅不通的母
,要看一些什麼書才能入門呢?”
“噢,是這麼回事。那麼這樣吧,明天我找一本來。那種參考書各種各樣出了不少呢。”
這時,一直沈默不語,只是動著筷子的英一,轉向哥哥問道:
“白英這種植物有毒嗎?”
“白英?”哥哥透明的茶眼珠轉了一下,看著對方。“是的,那是有毒植物。多半生長在山裏。白英的葉柄繞在別的植物上,一直向上爬去,是一種藤蔓植物。結紅
的果實。總之,屬茄科的植物,有很多都是有毒的。”
“茄科?那樣的野生蔓草,也是茄子的同族嗎?”
“是啊。”哥哥興致勃勃地接著說。“女孩子吹著玩的酸漿果,也是茄科的。辣椒也是,還有煙葉……酸漿果和辣椒沒有毒,可煙葉還是算有毒植物。”
“那麼芒草呢?”
“芒草屬于木蘭科,是小喬木。不是草而是樹。結出來的果實有光澤很好看。這是劇毒的。小孩子吃了就會死。原來叫做‘惡果’,現在才叫‘芒草’……你也進行有毒植物的研究嗎?”
“談不上什麼研究。可是因爲將來要當醫生,所以我想什麼都知道點有好。當然啦,那是以後的事。萬一小孩子吃了毒果引起中毒,如果不知道是吃了什麼植物,就不好辦了。昨天,從朋友那裏要來了幾種有毒植物的標本。可是卡片沒有了,所以有一種草不知叫什麼。”
“什麼樣的?”
哥哥來勁了。哥哥雄太郎只要一談到草呀什麼的,就特別能講,好象他什麼都知道。英一也因爲是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所以話特別多。他用手指頭在桌面上畫著植物的形狀。
“對了,還是讓你看看實物容易明白。到我房間來好嗎?”
“好的。”
哥哥說著就要起身。這時,大家都吃完了飯。
“吃過果再去吧。”
敏枝夫人說。正好女傭人家代端著盛有白裏透紅的蜜桃的玻璃盤走來。
“我到百合那兒去看看。說不定那孩子也要吃點什麼了。”
桑田老把自己的桃子放在小碟子裏,端著走出了茶室。
“先生,澤井先生又來了,他說兒子燙傷的地方疼得很厲害。”
老剛出門,野田護士就仲進頭來,一邊說,一邊吃吃地笑。
“是嗎?我馬上就去。”
正在給坐在膝頭上的幸子剝著桃子皮的兼彥,有點遺憾地抱起女兒,放到坐墊上。
“把這一個吃了再去不行嗎?澤井這個人,總是大驚小怪的。”
敏枝夫人很不高興。也許她對今夜的桃子特別欣賞,所以一定要讓丈夫先吃一個。兼彥看來是個不願贻誤工作的人。
“嗯,可是…我去看看馬上就回。”
他說著起身走了。
接著,我們謝過夫人,和英一一起,也告辭了。幸子一邊叭搭叭搭地動著下颔啃著桃子,一邊眨了眨睡意朦胧的眼睛,算是表示“再見”。
英一的書房在跨院的東側,是一間八領席大的日本式房間。窗戶旁,放著書桌和椅子,旁邊並列著兩個密密麻麻排滿了書的書架。屋裏的一切井井有條。使人一看就知道房子的主人是個一絲不苟的人。書架上,大部分是醫學書,其余的都是些什麼原子能、昆蟲生態學等等之類的通俗科普讀物。至于文學、美術之類的書,找遍整個書架,也看不到一本。在對面的窗戶旁,還有一個小的疊式書架。旁邊也有一張桌子。著張桌子看來不是用于寫字的,倒象是用來堆放東西的。上面盡是些書籍和字典。英一走到兩個並列著的大書架前,歪著頭。
“奇怪!箱子沒了。”
“什麼樣的箱子?”哥哥問。
“這樣大的、扁平的紙箱子。”
“箱子是不是放在這上面的?”
我用手指著靠牆堆著書籍的桌子。
“不,我記得確實是放在書架上了。你爲什麼說是放在桌上了呢?”
“爲什麼?這桌上不是有放過什麼東西的痕迹嗎?剛好是一個箱子大小的四方形。”
桌面上,三分之一的面積被一堆報告文學手稿之類的東西占據著,剩下的三分之二,什麼也沒放。在那塊巧克力的板面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灰塵,上面留下一個小型手提箱大小的長方形。可以肯定,在那個地方,直到剛才,還放著一個類似四方形箱子的東西。英一用他那謹慎的目光盯著我,然後搖了搖頭。
“放在那兒的不是紙箱子。那是一個星期以前,人家寄放在我這兒的東西。我剛剛把它送回去。你可真有眼力。那邊的書,你喜歡嗎?”
他用手指著小型疊式書架。其實,我早就注意到那裏全是很有趣的偵探小說。有的我已經看過了,但沒看過的占多數。我笑了笑。
“很喜歡。英一也喜歡嗎?”
“不,那是敬二的書。”
“敬二的?”
“我弟弟的。這房間是我和弟弟兩人同住的。弟弟寄宿後,就成了我—個人的天下。如果喜歡的話,你就看吧。那家夥看來放暑假也不會回來的。”
我仔細地浏覽著書架上的書名。《abc殺人事伴》、《紅房子的秘密》、《血的收獲》等等,最暢銷的書差不多全有。在《x的悲劇》和《加娜麗娅人命案》之間,剛好空出了大約兩本書的空閑。大概是誰借去了吧。在《加娜麗娅》那本書的上方,明顯地留有斜擦過的灰塵的痕迹。當我正考慮借哪一本的時候。
“啊,在這兒哪,那個箱子!”
哥哥說著,從一大堆報紙下面拉出一個紙箱子來。
“就是它!就是它!又是家代搞的。她打掃衛生時,總是搬動房裏的東西。”
英一不高興地緊閉著嘴,取掉了箱蓋。他似乎很反感人家動他的東西。
“是哪個?噢,是這根草嗎?”
哥哥一下湊過去。
“這是山附子。它的花沒有毒。根部含有烏頭堿。這個標本損傷得太厲害,很難辨認。如果需要的話,我給你做一個。嚯,各種各樣的東西還不少呢!”
哥哥把標本一個一個地取出來,就象集郵愛好者在欣賞收藏著許多郵票的集郵簿似地,看得津津有味。與那些枯草相比,我還是喜歡偵探小說。我一邊物著有趣的書,一邊對英一說:
“你們家有人看這些書嗎?能不能把這本和這本借給我看?”
“可以的。你不用急,慢慢著好了。和百合說,看了這種書,晚上連廁所也不敢去;爸爸說偵探小說盡是些編造出來的東西,所以他們都不看。我也同意爸爸的觀點。因爲這些書都是把最初一些不合理的情節牽強附會地扯到一起、捏造出來的。這類讀物…”
編造出來的也好,捏造出來的也好,反正我喜歡看。最後,我借了三本。
從英一房裏出來,在走廊上碰見了桑田老夫人。
“百合怎麼樣了?”哥哥問。
“啊,謝謝你。”老不知爲什麼有些慌張,用呂紗和服的一只袖子護在
前。“沒有什麼大毛病,也許是中暑了。”
“您家裏有醫生,誰生病都不要緊。放心……”
我這麼一說,老夫人顯得很爲難。
“那孩子太任,不願意讓人看。真急人。想點什麼辦法就好了。啊,對不起了。”
她慌慌忙忙穿上木屐,打開側門消失在外面的黑暗裏。就是在拉隔扇的時候,她的一只手也仍然放在前,好象袖子裏藏著什麼似的。
我也沒再多想,和哥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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