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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威爾教授的頭顱》到巴黎去

阿·別利亞耶夫作品

  拉列匆匆忙忙地吃完了午飯,跑到網球場上去。

  略微來遲了一些的勃麗克,看到拉列已經在等她,心裏非常高興。不管這個人使她産生多大的恐懼,她還是覺得他是一個很逗人喜歡的男子。

  “你的球拍呢?”她失望地問他,“你今天難道不教我打球了嗎?”

  拉列教勃麗克打網球已經連續有好幾天了,她是一個本領高強的學生。可是拉列知道這種本領的秘密,甚至比勃麗克本人還清楚:她獲得了安琪麗克的受過訓練的身ti,安琪麗克生前是一個傑出的網球家。有一個時期,她曾經教過拉列幾下出se的抽擊方法。現在拉列只要使安琪麗克的經過訓練的身ti和勃麗克的還沒有經過訓練的頭腦相結合——使身ti已經習慣了的動作在頭腦裏鞏固起來——就行了。有時勃麗克的動作是沒有把握的、牽強的,然而她常常做出一些異常靈活的、出乎她自己意料之外的動作來。比如說,當她打出一個“削球”的時候,她使拉列感到萬分驚奇,這種打法,誰也沒有教過她。這一靈活而又難于做好的動作是安琪麗克的得意的一招。因此,看著勃麗克的動作,拉列有時候會忘記跟他一起打網球的並不是安琪麗克。所以也就是在打網球的時候,拉列對這個“再生的安琪麗克”——他有時這樣叫勃麗克的——産生了一種感情。當然,這種感情跟他對安琪麗克的崇拜和愛慕比起來是相差很遠的。

  勃麗克站在拉列旁邊,用球拍遮住西斜的陽光——這也是安琪麗克的一個姿勢。

  “今天不打了。”

  “多可惜!我可並不反對打幾盤,雖然我的腳今天痛得比哪天都厲害。”勃麗克說道。

  “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們到巴黎去。”

  “馬上就走嗎?”

  “馬上就走。”

  “可是我還得換一下yi服,拿點東西。”

  “好吧。我給你40分鍾去收拾東西,多一分鍾也不行,我們坐汽車來接你,快點去整理行裝吧。”

  “她果真有點跛。”拉列目送著走去的勃麗克,心裏這麼想。

  在赴巴黎的途中,勃麗克的腳痛得很厲害。她躺在臥鋪上輕輕地哼著,拉列盡可能地安慰她。這次的旅行使他們更加接近了。雖然,他所以那麼小心翼翼地看護著她,是因爲他覺得他所看護的不是勃麗克而是安琪麗克·加苡,可是勃麗克卻把他的關懷完全看成是對她自己而發的了,這種關懷感動了她。

  “你那麼好,”她含情脈脈地說,“那時,在遊艇上,你可把我嚇著了,不過現在我不怕你了。”接著她那麼妩媚地笑起來,以致拉列不得不也報之以微笑。這個微笑是完完全全對這個頭而發的,因爲笑的畢竟是勃麗克的頭呀。她已在不知不覺中取得勝利了。

  在距巴黎不遠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小小的事件,使勃麗克更加心花怒放,也使這事件的造成者本人更加驚奇了。在勃麗克的疼痛發作得特別厲害的時候,她伸出手來說道:

  “你要是知道我多麼痛苦……”

  拉列不禁握住那只伸過來的手,吻了一下。

  勃麗克臉上泛出了紅暈,拉列也不好意思起來。

  “見鬼”,他心想,“看上去我吻的是她。可是這其實是安琪麗克的手呀。不過痛是頭感覺到的,這就是說,吻的是手,憐惜的是頭。可是頭所以感到痛,是因爲安琪麗克的腳在痛,勃麗克的頭感覺到安琪麗克的痛……”他簡直搞糊塗了,所以更加不好意思了。

  “你突然走掉,你是怎樣對你的女友解釋的?”拉列問道,以便趕快結束這難堪的場面。

  “沒有說什麼,她已看慣我這種飄忽的舉動了,況且,她跟她丈夫不久也要回巴黎去的。我想看她……請你請她來看我。”于是勃麗克把紅頭發瑪爾達的地址告訴了拉列。

  拉列和阿爾杜爾·陶威爾決定把勃麗克安頓在一所不大的空房子裏,房子在美恩大街的盡頭,是拉列的父qin的産業。

  “在公墓旁邊!”當汽車載著她馳過蒙巴爾那斯公墓的時候,勃麗克迷信地叫道。

  “這是說,你會長命。”拉列安慰地說。

  “難道真有這樣的說法嗎?”迷信的勃麗克問道。

  “再真也沒有了。”

  于是勃麗克也就安心了。

  病人被安置在一間相當舒適的房間裏,一張帶有帳頂的舊式大chuang上。

  勃麗克仰靠在高高一堆枕頭上,歎了一口氣。

  “一定要給你請一個醫生和護士來。”拉列說道,不過勃麗克堅決反對這樣做,她怕外人會告發她。

  拉列費了好些chunshe才說服了她,把她的腳讓他的朋友、一個年輕的醫生看看,把看門人的女兒請來做特別看護。

  “這個看門人在我們家裏做了20年了,他跟他的女兒是完全靠得住的。”

  請來的醫生檢查了她的紅腫得很厲害的腳,開了一個shi敷的方子,安慰了勃麗克幾句,就和拉列一起走到另一間房間裏去。

  “喂,怎樣?”拉列焦急地問。

  “目前沒有什麼嚴重的現象,不過必須注意它的發展,我隔一天再來看她,病人必須保持絕對安靜。”

  拉列每天早上來探望勃麗克。有一天,他悄悄走到她房間裏來,護士不在,勃麗克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躺著閉目養神。真奇怪,她的臉好像愈來愈年輕,現在勃麗克看上去最多不過20歲。她的面容不知怎樣變得柔和了、jiao嫩了。

  拉列踮起腳,走到chuang前,彎下腰去,久久地端詳著這張臉,後來……突然溫柔地在她的額上吻了一下。這一次拉列沒有分析他所吻的是安琪麗克的“遺ti”,還是勃麗克的頭,還是整個勃麗克。

  勃麗克慢慢地擡起眼皮,望了拉列一眼,chun邊掠過一個平靜的微笑。

  “你覺得怎樣?”拉列問道,“我沒有吵醒你吧?”

  “沒有,我沒有睡著。謝謝你,我今天覺得很好。要不是這個腳痛……”

  “醫生說,不嚴重,你安心地躺著,不久就會好的……”

  護士進來了,拉列點了一下頭就走了,勃麗克用溫柔的眼光目送著他,她要快點好起來,夜酒店,跳舞,風流小調,“沙·奴阿爾”那些尋歡作樂的醉客——這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失去了意義和價值。在她心裏産生了一種對幸福的新的願望。也許,這是這次“再生”中的最大的奇迹,對于這個奇迹她自己沒有察覺到,拉列也沒有察覺到!安琪麗克的純潔的chu女的身ti不僅使勃麗克的頭變年輕了,還改變了她的思想,夜酒店的放蕩不羁的歌女變成了一個純樸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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