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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麗思中國遊記》第9章

第2小節
沈從文作品

  [續阿麗思中國遊記第9章上一小節]先生,我們想請你小孩出來坐坐,這傩喜先生就和小孩頂講得過。

  傩喜先生直到這時才想起也應說兩句話,他就說:聽到阿麗思小jie把先生講,所以今天我們特意來拜訪。

  又聽到說有幾個寶貝,

  …………

  他把話又說不下去了,多寒伧。幸好的是灰鹳已懂得他們意思,業已站起來,說是請稍候。灰鹳就去了。阿麗思小jie說:傩喜先生呀,“貝”字在韻上很不好押,我擔心他聽到你說會要打哈哈。

  傩喜先生笑著說,是這樣,自己只好做散文詩去了。正笑著說著,那一邊簾子一起,灰鹳把三個小鹳鳥一只手牽一個的走來,那一匹頂大的則在灰鹳後面。

  “哈,妙極了。”傩喜先生見這些小鳥羞羞怯怯的在爸爸身邊,聽從爸爸的命令,對著他與阿麗思小jie鞠躬行禮,就樂得直跳。

  小朋友,快攏來,各qin一個嘴,

  我們來行一個見面禮。

  若不是先經爸爸解釋,這些從小不見過世面的鹳鳥,就會疑心傩喜先生是貓兒狸子的。就是知道了傩喜先生不會吃他們,且在平常又非常願意得傩喜先生做朋友,但在此時也仍然不敢離開爸爸身邊。一個毛茸茸的洋鬼子的白臉,雖然在那臉上耳朵上可以發現許多有趣味的地方,小東西終是膽怯,不好意思就把這友誼交換!

  阿麗思小jie見到這樣,就先走過灰鹳的身邊。她把手伸出去,那頂小的鹳鳥就最先同她握手了。其他兩個見阿麗思小jie不比傩喜先生偉大得可怕,就也同阿麗思小jie握手了。

  阿麗思小jie就拖了那頂小的走近傩喜先生。

  這傩喜先生是人頂好,

  學故事可學得你笑個不得了。

  小鹳記起傩喜先生yi袋裏有鼻煙壺的,就問阿麗思小jie:怎麼他那小瓶子胡椒末又不拿出來?

  怎麼他臉上生得那麼白?

  傩喜先生見小鹳已不怕他了,就把小鹳從阿麗思小jie身邊抱起來。

  小寶寶,你瞧你樣子多好!

  可以把你名字告我,

  讓我永遠記到你弟兄幾個。

  灰鹳:

  把名字告給伯伯知道,

  不要怕伯伯相笑。

  說,“我名字叫做喜喜,

  叫愛愛的是我的jiejie。”

  那小鹳就照到他爸爸說的,結結巴巴說給傩喜先生聽。回頭傩喜先生又問叫愛愛的是哪一個。那小鹳就指到灰鹳左手那個。愛愛即刻又爲阿麗思小jie拖到傩喜先生身邊來了,在灰鹳那邊,只剩下一個大哥了。

  大哥見到喜喜愛愛同來客說到他時節,忙把爸爸長yi後襟舉起,頭藏到裏面去,又不時的張望。頂小的那鳥就笑她大哥不中用害臊。

  大哥經這一笑更不好意思了,索xing躲到爸爸身後,爸爸走近傩喜先生,他也跟到走攏來。爸爸說,“不要怕羞呀,meimei小都不怕!”

  不得已終于也給傩喜先生qin了一個嘴的松子,不到一會兒,也就大大方方成了傩喜先生同阿麗思小jie的朋友,同兩個meimei爭到要傩喜先生抱他了。

  傩喜先生一面同灰鹳談話,一面又來應酬這三個不客氣的主人,立刻把這家中空氣變得熱鬧非凡。在最短的時間中,他就讓三個小主人歡迎到想永久要他在他們家中做客,這對小孩子的勝利征服真出了傩喜先生自己的意表之外。然而他就居然答應了喜喜meimei的請求了。本來在傩喜先生的生活上,需要小孩的潛意識,就比小孩子需要他還感到需要,他自己也不明白!

  在這地方阿麗思小jie真應說是大女孩子了。喜喜愛愛姊mei在她面前正如家中五meimei,或者說正如六mei的洋囝囝,是那樣的姣小好玩,話也說不清,路也走不穩,結果她也就只有讓她們在自己面前來撒jiao的一個辦法了。

  灰鹳爲他們來客倒茶,又拿出一只shui煙袋來,傩喜先生則雖不抽煙卻把這希奇古怪東西拿到手上看個很久。灰鹳以爲是傩喜先生不明白這煙袋用法,就要愛愛爲傩喜先生吹煤子。

  松子:

  伯伯,你把嘴巴鬥上直喝,

  這煙子就象雲一樣多。

  喜喜:

  喝這個象用蘆管子喝檸檬shui

  喝煙時應當要跷起個“二郎tui”。

  這小鳥,還怕傩喜先生不明白二郎tui是什麼跷法,就坐到那小椅子上去學。不消說又是她從爸爸學來的!

  象小猢狲一樣,幾姊mei纏到傩喜先生,這種待客方法,也虧傩喜先生受得住!在孩子們糾纏中,傩喜先生卻並不忘記同灰鹳討論到一切中guo情形。灰鹳告他說到許多事,說到阿麗思小jie,說到傩喜先生,說到他們的旅行,這個,那灰鹳接著說:早就有人猜想你們會來中guo,還有人准備著用軍樂迎接!

  有人知道了你們來必定要請公開演講。

  這事情我看要免避也無法可想。

  阿麗思小jie,看到那天八哥博士歡迎會情形,就嚇怕起來。她說:喲,這個事我主張不去爲妙,我們又不是來中guo講道。

  傩喜先生用阿麗思小jie的韻,說:

  但我想不聲張也許不知道,

  不讓你以外有人明白也妙。

  灰鹳:

  不成了,百靈必定會到chu宣傳,

  他這個新聞記者是無所不言。

  傩喜先生心中倒以爲實在要被人麻煩,去去也不甚要緊,他就不說這事了。

  喜喜:

  伯伯,爲講一講歐洲的孫猴子,

  到底用汽車碾它死不死?

  傩喜先生:

  哈,可厲害,那猴子——

  故事爲外面拍門聲音打斷,灰鹳忙去開門。阿麗思小jie不忘記剛才灰鹳的話,深怕這拍門的就是來請他們赴什麼會的,心驚眼跳的不安。

  然而不速之客是終于來到客廳子,阿麗思把眼睛閉起,想是這樣則看不見來的那百靈(百靈自然也就不會見到她了)。

  可是百靈卻以爲阿麗思小jie給灰塵迷了眼,先向傩喜先生qin熱,又同灰鹳談話。見到阿麗思小jie業已把眼睛睜開,才走過去陪阿麗思小jie寒暄。

  這一家今天是多熱鬧!來了一個傩喜先生,加上一個百靈,真象還願做道常起眼動眉毛的聰明百靈,怎樣很巧妙的把傩喜先生同阿麗思小jie哄得歡喜,正象傩喜先生哄灰鹳家幾個小孩一樣容易。

  他們談著,笑著,吃著,喝著,幸好百靈倒不提起請演講的事。因爲當百靈拍門灰鹳去開門時,業已在大門邊囑咐了百靈,所以本來要說的也不說了。阿麗思小jie見自己錯疑心了好人——她實在已承認百靈不壞了——她又想起百靈進客廳中時,自己閉眼不理百靈的情形,就在心中害羞不過。

  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平白無故忽然的紅臉,這是有好幾打沒有理由的機會的,所以阿麗思小jie倒並不曾爲這些主客疑心。這種害羞心情不曾給他們知道,因此她不久又高興了。

  在晚上,阿麗思小jie在茯苓旅館的自己小房中,她用那支藍se鉛筆在傩喜先生給她買的本子上寫道:姑ma:我告你……頂好是那三只小鹳啊,我若不是爲可憐那位司徒先生,真想抱一只回家來!姑ma,你猜我假若是抱它回來,應抱那一個?我不說我一定要抱那名字叫做喜喜的,讓你猜。可笑的是傩喜先生,還答應別人做一個長久的客,我是只想要這幾個小鳥到我家來做長久的客。姑ma,我請你告我,這是不是一個辦法。若你以爲好,我將同傩喜先生商量,要他去爲我與司徒先生打交涉,就請他們搬家到我們家後園那柏子樹上去祝…………——你的乖侄女阿麗思這封信,阿麗思小jie伏在桌邊花了三點鍾才寫好,一共是二十七個雙頁,寫完時就丟到字紙簍去,請文昌菩薩派人送——她明白文昌菩薩是管字紙的——她卻不知道神多的地方倒不一定辦事順手,文昌菩薩按照他做菩薩的新規矩,去顧自玩耍,不是先許得有小費的話,就決不幫這個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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