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的談話
阿麗思小,爲了看那頂有風趣的
車,沿河行。
是一個人,並無伴。
這個地方河雖不大,卻頂爲地方人看得起。碾子沿河築,見到那些四方石頭房子,全是藤蘿所掩蔽。你走進這個房子裏去,就可以見一個石磨盤固定在一根橫木上亂轉。你可以喊管理碾子的人作嬸嬸。(她是頂容易認識的,滿頭滿身全是糠!)你看她多能幹啊!碾子飛快轉,她並不頭昏,還追到磨盤走,用手上的竹掃帚去打那磨盤象老婆子打
,——因爲磨盤帶了谷子走。你見到這情形你不能不喊一聲“我的天”。這是一幕頂動人的戲!碾子是靠
的,如同鴨子靠
才能生存一樣。
還有,這河裏還有東西也靠。這是
車。把鴨子喂養到家中,不讓它下河,也許仍然能生蛋。但
車是生成在
中生活的。象魚,象蝦,象鼈——可不是,還是圓的,與鼈一個樣!你們有人見過鼈會在
皮面打半邊觔鬥如
車一樣麼?而且把鼈
脯正中穿上一根木,而且是永遠在一個地方打,而且在裙邊上帶
向預定的枧槽裏舀。
車可是那麼成天成夜做這樣玩意兒的。不怕冷,不怕熱,成天的幫人的忙,聲音大了不好聽,還得叫人用鐵錘子在
脯上敲打,或者添一根木釘。
車是不懂什麼叫作生氣的東西,是蠢東西。
阿麗思小沿河行,就是看這些蠢東西。這蠢東西在這個地方的數目,仿佛與蠢人在世界上的數目一樣多。它們規規矩矩的,照人所分派下來的工作好好的盡力,無怨言,無怒
。做到老,四肢一卸,便爲人拿去放在太陽下曬一陣,用來燒火,——是的,我說的是這些東西的屍身,還可以供人照路或者煮飯,它們生前又不曾要過人類一件報酬。但是你世界上的蠢人,活來雖常常作一點事,可是工錢總少不了,死了以後,還能有什麼用
?……不,這個不說。這不是可以拿來比較的事。阿麗思小
愛
車卻只是因爲
車有趣,與
車主人愛它究竟是兩樣。看她罷。
她是沿河走,沿河走,三分鍾以內總有機會遇到一輛車,這地方
車原是這樣多。遇到大
車,阿麗思便爲它取名字如“金剛”、“羅漢”或“大王”,這是按照這地方人的習慣來稱呼的。有時見到的
車頂小,她就喊它爲“波波四”、“鬼精”、“福鴉崽”或“小釘釘鑼”。
車照例對這個類乎“第四階級”、“第五階級”的稱呼不能理會到,仍然顧自轉動它圓圓的身
,唱它悠遠的歌。阿麗思也隨說隨走,不等候一個回答。
她站到一個車旁邊,一分鍾,或十分鍾,看它工作,聽它唱歌。
車身上竹筒中的
,有時潑出了枧槽以外,象是生了點小氣,阿麗思便笑笑的說:“別生氣,不應當生氣。天氣熱起來了,生氣對于健康極有妨礙的!”她又想。難道我看得太仔細不合理麼?
車是不是不願意有人呆在它面前不動,也許
車有這種心。(看到它們那麼老成樣子,誰說它不是疑心人來調查什麼而不高興?)于是阿麗思就不再停頓,與面前
車行一個禮,就離開這只蠢東西了。
車脾氣各有不同,這是阿麗思姑娘相信的。人是只有五尺高,一百六十磅重,三斤二兩腦髓,十萬八千零四十五根神經,作工久了,也作興生起氣來的,何況有三丈五丈的身
。有喊得五裏路遠近可聽到的大喉嚨,又成日成夜爲人戽
,不拿一個錢花呢。但阿麗思又相信,這些家夥雖然大,壓得人死,但行動極不方便,縱心中不平,有所憤懑,想找人算賬,至多也只不過乘到有一個人來到這下面頂接近時,灑他一身
,就算報仇罷了。
既然斷定了車也能生氣,又因爲沒有眼睛看不出磨它的人,所以就呆不久又嘩的灑
一下,意思是總有一個人要碰到這一擊,阿麗思小
可算幫
車想盡了。但她見到這行爲顯然是無益,不但不能給仇人吃虧,反而很多機會,嚇了另外的過路人,故此勸
車少生氣爲妙。
有一時,遇到的車象是規矩得很,阿麗思就呆得久一點。她一面欣賞這大身個兒的巧妙結構,一面想聽出這歌聲的意義。她始終聽不懂,但立意要懂。
阿麗思走了不知多遠的路,經過不知多少的車,終想不出一個方法來明白
車心中的感想。
“天知道,這些東西心在什麼地方!”這是當她正要離開一個小車時失望而說的。
可是那個車卻說起話來了。
車道:“有心的不一定會說話,無眼的又何嘗不可以……”阿麗思說:“我請你說完這一句話。”
車又說:“有心的不一定……”
“我請你說一點別的!”
她昂了頭等待車的回答。
車的答話仍然如前。原來一個
車只會把一種話反複說。
阿麗思無法,各望,見一只螃蟹正爬到
車基石上散步作深呼吸,心想試問問這個有心有眼的東西也許可以得到一點指示。
她不忘記打賭的辦法,便說道,“有誰敢同我賭輸贏,說一個車能如人一樣說話麼?”
先是不聽見,阿麗思于是又喊。
“那個願意同我打賭,說……嗎?”
“我可以。”第二次可聽見了,那螃蟹就忙接應。
阿麗思心中一跳,知道螃蟹可以作師傅了,但還是故意裝作不曾聽到螃蟹的答應那麼神氣,大聲說出願意打賭的話,找接應的人物。
螃蟹又大聲的說:“我可以。”
經第三次的假裝,阿麗思才作爲從無意中見到這渺小生物,又用著那不信的態度對螃蟹望,驚訝這是當真還是好玩的答應。
這時的螃蟹,才停了它的深呼吸,用清清朗朗的聲音,解釋答應賭輸贏的便是它。且指摘阿麗思小失言的地方,因爲既答應了“賭輸贏”就不是“玩”。
“你能夠作到這個麼?我不相信。”
“我要你小相信,我們不拘賭什麼全成。”
“你是不是聽真了我的話,我所疑惑的是……”“你小是說
車不能與人一樣說話——變相說,便是只有人才能夠申述痛苦發泄感慨以及批評其他一切;這個不對。
我可以將你小這一個疑問推翻;我有證據。”
“拿證據來!”
阿麗思說“拿證據來”,那麼大聲的不客氣的說法,致令那螃蟹嚇得差一點兒滑滾到裏去。它當時不作聲,只顧把地位站穩,免得第二次被阿麗思欺侮。站定了,它才也故意裝作不在乎的神氣說證據有,要拿也不難——只是得賭一點東道。
“你愛用什麼賭就用什麼,隨你便。總之我在先同你說,你的證據我猜想是不充分。”
“你猜想不充分,你見了就會改正你的意見。我告你……還是先把輸贏的東道定下罷。喂,請你小說。”
阿麗思心想:這小東西竟這樣老練……
阿麗思中國遊記第8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