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約翰·傩喜先生
在阿麗思小的上一次奇境漫遊中,所說到的約翰·傩喜先生的
格,有些是已經被記述這個旅行的人弄錯了的,有些則簡直疏忽了。在此實在有提一提的必要。
傩喜先生是一只正直的兔子,有著鄉下紳士的一切美德,而缺少那鄉下紳士的天生悭吝,這是應當知道的。象這類兔子的人格,近來在一切的紳士中,早已成了稀有的同時也漸漸也成爲新式紳士引爲笑談的一種“人”格了。
他年紀有了四十五歲,有些人情世故知識卻不及其年齡一半。愛潔淨是凡爲一個孤身兔子紳士的習慣,但這個他卻在愛身面以外且愛行爲的
面,這一點事上是值得引起那些刻薄的紳士非難的。傩喜先生遇事愛
面,把一年所有的收入,一千二百鎊金洋,全花到一種不明不白的耗費中去。
只是一個孤身老頭,卻不想娶妻,也不同一些有錢寡婦來往(這是其他紳士頂不以約翰·傩喜先生爲然的一種固執)。拿來錢就花,這似乎是不免應該在一種社會批評下得到不好名聲的。然而約翰·傩喜先生卻不顧慮到這些事情上來。自己所歡喜的,還是仍然作下去。喝一杯兒酒,到老朋友談談閑天,有戲看遇興致好時也看看戲,不論古典的希臘悲劇,還是最現代喜劇。想到別
城裏去玩玩就一個人帶了錢包走去。
愛漂亮面的動機,就只是愛漂亮,不象其他紳士,收拾打扮爲的是到佃戶家去同佃戶女兒作樂。碰到窮人要他幫助的,總是答應下來,看這人所需要是什麼事,設法去幫忙。無聊時節愛看一點小說,這小說也不拘是十四世紀或十九世紀的,不拘誰個名家的小說,都能夠在一種意外情形下博得這良善的兔子一點眼淚,(他無事就把那個和平正直的心放在一本書上,讓這一本書的一些動人情節動人語言搖撼著,揉打著,于是他就哭了又笑。)他不吸煙,酒是剛才已經說過,喝也只喝一點兒,其實這一點兒也就能夠把這兔子成爲更可愛的了。
我們知道,凡是象這一類型式的紳士,在同一情形下,不但經常爲人私下議論說是“好”或“不好”,且有人疑心到他頭腦是有什麼毛病的。約翰·傩喜先生也就免不了這種社會批評。然而這在三種批評下,人人卻很願意同這個紳士發生一點較深關系,因爲只要同他發生關系總可以占點便宜又是誰都明白的事。所以我們也可以說,在約翰·傩喜先生背後說他壞話的,不過是想在他身上叨光不如所願,或所叨的光不夠所需而起的一種責難罷了。
他住的地方,不能說是城裏,也不能說是鄉裏,原是介乎兩者之間的。當日選擇到這個地方住家,大約就是爲的一面進城方便一面下鄉又容易的緣故。他憑爲生活費用的,不是田地,不是房産,更不是挖窖發的洋財,這筆錢只是一個不相識的孤僻古怪的鄉紳給他的。這不相識的人給他這一筆年金時已早死去了,到後所委托的律師慢慢的才把他訪到。訪到了以後,問明他的姓名底細,經過許多地方人證明這便是那位不相識的死者所慾給遺産的約翰·傩喜先生,于是他就把這錢一年一年的領用到如今。他爲這個也從不向人去表示特別驕傲過,他心中即或想到這件事,總以爲這原本是十分平常事。把一些用不盡的錢送一個雖不相識卻爲人正直的面生人,也是合理應當的。說到這奇怪年金來源,似乎又得順便把這個兔子以前的身世稍稍敘敘。
先是窮,窮到自己也莫名其妙。自己是一個光光的身子,如其他光身漢子一樣。沒有父母,象是遠房叔叔伯伯之類也找不出一個。誰也不能說明他的來到那個鎮上是什麼一種原因,自己則當然更不明白。
他第一次曉得他的身不是天所有,也不是一個父母所有,是自己所有,——說是自己所有就是說知道肚子餓了應當要去自己找東西吃時,他只有五六歲。爲什麼又曉得是五六歲?那又是一件不可解的事了。當他第一次感到要找東西吃時,他到鎮上一個飯館子門前,見到有兩匹狗在那裏爭一塊面包,約定下來誰打贏誰吃,面包就放在他的面前請他作證。
兩只狗子是當真就打起來了。
他看著這一對狗盡打,明明見到另一個爬不起來了,誰知卻永遠得不到解決。他想,只要不拘一個誰打敗,他便可以把這面包送給那勝利的狗,回頭向勝利的分一片兒充充饑的。天夜了,可還不能得到解決。他真不免有點慌張,在互相咬打著的狗,自然顧不到這個。
“喂,要打就快一點打完,朋友,你把他那一只腳啃一口不就把他拉倒嗎?”
他見到這個方法已爲另一只狗注意,就又把其他冷眼旁觀所見到許多有隙可乘的機會主張供獻給兩只狗。可是到話一爲他所說出以後,這方法也就過時無用了。他又爲幫助一只狗擒另一只狗的一個頂妙的方法呐喊,可是他呐喊時同樣卻也給了另一個狗增加氣力。他自以爲是盡力在幫助那一個占上風一點的狗的忙,卻料不到那勢弱的狗經他一喊也以爲是一種友誼的鼓勵而奮起了。若是這地方他沒有在場,也許早就解決了,有了他,則兩只狗爲一種英雄虛榮所驅使,更不肯讓一點兒步。
“兩位朋友,請你們聽我說一句話再打如何。”
得到承認後,那兩只狗口角流著血站在那裏等約翰·傩喜先生的話。他先把他的名字介紹給這兩個英雄。隨後說:“我好象有點兒餓了,你們爲了我的緣故是不是可以提早解決一下?”
“真對不起,”那白狗說,“我們不知道朋友是空肚子的。”
那花狗建議說可以把這面包讓約翰·傩喜先生一人吃;但爲了一種光榮,應請他一面吃一面看他們打,看到底誰獲得最後的勝利。因爲在那時節,即有了“勝利即公理所在”的話。
“好極了。”那白狗是答應了,不讓花狗樁子站穩,撲過去就咬。
他們又打起來了。約翰·傩喜先生因爲吃了面包,已不必替肚子發愁,就看他們在一種很幽美的月光下爲這光榮而猛戰。
他第一天的食物是這樣的掙得的,已經算一頁半神話的曆史了。不過這情形到後來仍常常有的,可是能夠因此得面包的卻不是約翰·傩喜先生。
第二天他記起昨天得東西吃的方法,以爲或者以後永遠可以象這樣吃那兩只爲光榮而戰的狗留下的面包,就到各去瞎撞。想即或不遇到這兩位朋友,有別的狗要打也可以在那兒作一會證人。他還斷定這是在一個地球上無時不有的事情,只要遇到就可以叨光。一個人的職業是全類乎這樣的嘗試選下來的,每每會爲最先的一個幸運肯定了自己方向,這方向不十分絕望則尚可以繼續走去。可是我們正直的約翰·傩喜先生走了一整天,雖憑了一種信心勉力抵製到要放東……
阿麗思中國遊記第2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