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金粉世家第05回上一小節]見他買了許多綢緞回來,心裏早就猜著了八成。搭讪著將綢料由桌子上要往櫥裏放,便問:“是叫杭州的老祥,還是叫蘇州的阿吉來裁?”燕西道:“不用,我送人。”金榮道:“七爺買這樣許多好綢料,一定是送那家的小
。就這樣左一包右一包的送到人家去,太不象樣子。”燕西道:“是呀,你看怎樣送呢?”金榮道:“我想,把這些包的紙全不要,將料子疊齊,放在一個玻璃匣子裏送去,又恭敬,又漂亮,那是多好?”燕西道:“這些綢料,要一個很大的匣子裝,哪裏找這個玻璃匣子去?”金榮道:“七爺忘了嗎?上個月,三姨太太做了兩個雕花檀香木的玻璃匣子,是金榮拿回來的。當時七爺還問是做什麼用的呢,我們何不借來用一用?”燕西道:“那個怕借不動。她放在梳頭屋子裏,裝化妝品用的呢。”金榮道:“七爺若開一個字條去,我想准成。”燕西道:“她若問起來呢?”金榮笑道:“自然撒一個謊,說是要拿來做樣子,照樣做一個,難道說是送禮不成?”燕西道:“好,且試一試。”便立刻開了一張字條給金榮。那字條是:翠姨:前天所托買的東西,一時忘了沒有辦到,抱歉得很。因爲這兩天,辦詩社辦得很有趣,明天才回來呢。貴
那兩個玻璃匣子,我要借著用一用,請金榮帶來。阿七手禀
燕西又對金榮道:“你要快去快回,就開了我的汽車去罷。不然,又晚了。”金榮答應一聲,馬上開了燕西的汽車,便回公館來。找著翠姨使喚的胡,叫她將字條遞進去。這胡
是蘇州人,只有二十多歲年紀,不過臉孔黑一點,一雙
眼睛,一口糯米牙齒,卻是最風騒的。金家這些聽差,當面叫她胡家裏,背後叫她騒大
,沒有一個人不喜歡和她玩的。就是她罵起來,人家說她蘇州話罵得好聽,還樂意她罵呢。胡
接了字條問道:“好幾天沒有看見你們,上哪兒去了?”金榮笑道:“我不能告訴你。”胡
道:“反正不是好地方。若是好地方,爲什麼不能告訴人?”金榮笑道:“自然不是好地方呀。但是你和我非
非故,幹涉不了我的私事。真是你願意幹涉的話,我倒真願你來管呢。”說話時,旁邊一個聽差李德祿,正拿著一把勺子,在走廊下鹦鹉架邊,向食罐子裏上
。他聽說,便道:“金大哥,你兩人是單鞭換兩锏,半斤對八兩,要不,我喝你倆一碗冬瓜湯。”胡
道:“你瞎嚼蛆,說些什麼?什麼叫喝冬瓜湯?”李德祿道:“喝冬瓜湯也不知道,這是北京一句土話,恭維和事佬的。要是打架打得厲害,要請和事佬講理,那就是請人喝冬瓜湯了。”胡
道:“那末,我和他總有請你喝冬瓜湯的一天。”金榮早禁不住笑,李德祿卻做一個鬼臉,又把一只左眼目夾了一目夾。他們在這裏和胡
開玩笑,後面有個老些的聽差,說道:“別挨罵了。這話老提著,叫上面聽見,他說你們欺侮外省人。”胡
看他們的樣子,知道喝冬瓜湯,不會是好話。便問老聽差道:“他們怎樣罵我?”金榮笑道:“德祿他要和你作媒呢。”胡
聽說,搶了李德祿手上的勺子,一看裏面還有半勺
,便對金榮身上潑來。金榮一閃,潑了那聽差一身。胡
叫了一聲哎呀,丟了勺子,就跑進去了。她到翠姨房裏,將那張字條送上。
翠姨一看,說道:“你叫金榮進來,我有話問他。”胡把金榮叫來了,他便站在走廊下玻璃窗子外邊。翠姨問:“七爺現在外面做些什麼?怎樣兩天也不回來。”金榮道:“是和一班朋友立什麼詩社。”翠姨道:“都是些什麼人?”答:“都是七爺的舊同學。”問:“光是做詩嗎?還有別的事沒有?”答:“沒有別的事。”翠姨拿著字條,出了一會神,又問:“借玻璃匣子做什麼?”答:“是要照樣子打一個。”問:“打玻璃匣子裝什麼東西?”這一問,金榮可沒有預備,隨口答道:“也許是裝紙筆墨硯。”翠姨道:“怎麼也許是裝紙筆墨硯?你又瞎說。大概是做這個東西送人吧?”翠姨原是胡猜一句,不料金榮聽了臉
就變起來,卻勉強笑道:“哪有送人家這樣兩個匣子的呢?”翠姨道:“拿是讓你拿去,不過明後天就要送還我,這是我等著用的東西呢。”說著,便叫胡
將玻璃匣子騰出來,讓金榮拿了去。金榮慢慢地走出屏門,趕忙捧了玻璃匣子上汽車,一陣風似的,就到了圈子胡同。燕西見他將玻璃匣借來了,很是歡喜,馬上將那些綢料打開,一疊一疊地放在玻璃匣子裏。放好了,就叫金榮送到隔壁去。金榮道:“現在天快黑了,這個時候不好送去。”燕西道:“又不是十裏八裏,爲什麼不能送去?”金榮道:“不是那樣說,送禮哪有個晚上送去的,不如明天一早送去罷。”燕西一想,晚上送去,似乎不很大方。而且他們家裏又沒有電燈,這些鮮豔的顔
,他們不能一見就歡喜,也要減少許多趣味。但是要明日送去,非遲到三點鍾以後不可。因爲要一送去,讓那人看了歡喜,三點鍾以前,那人又不在家。躊躇了一會子,覺得還是明天送去的好,只得擱下。
到了次日,一吃過早飯,就叫張順去打聽,隔壁冷小上學去了沒有,去了幾時回來。張順領了這樣一個差事,十分爲難,心想,無緣無故打聽人家小
的行動,我這不是找嘴巴挨。但是,燕西的脾氣,要你去做一樁事,是不許你沒有結果回來的。只好靜站在那牆的缺口
,等候機會。偏是等人易久,半天也不見隔牆一個出來,又不能直走過去問,急得了不得。他心想,老等也不是辦法,只得回裏面去,撒了一個謊,說是上學去了,四點鍾才能回來。燕西哪裏等得,便假裝過去拜訪宋潤卿,當面要去問。一走到那牆的缺口
,人家已將破門抵上大半截了,又掃興而回。好容易等到下午四點,再耐不住了,就叫金榮把東西送過去。其實冷清秋上午早回來了。這時和她母
撿著禮物,見那些綢料,光豔奪目,說道:“怎麼又送我們這種重禮?”韓
在旁邊,看一樣,贊一樣。說道:“這不是因爲我們昨天送了四幅繡花去,這又回我們的禮嗎?”冷太太道:“我們就是回他的禮。這樣一來,送來送去到何時爲止呢?”冷清秋道:“那末,我們就不要收他的罷。”冷太太道:“你不是看見人家穿一件藕
旗袍,說是十分好看嗎?我想就留下這件料子,給你做一件長衫罷,要說和你買這個,我是沒有那些閑錢。現在有現成在這裏,把它退回人家,你心裏又要暗念幾天了。韓
拿一柄尺來,讓我量量看,到底夠也不夠?”及至找來尺一量,正夠一件袍料。清秋拿著綢料,懸在
面前比了一比。她自己還沒有說話,韓
又是贊不絕口,說道:“真好看,真漂亮。”清秋笑道:“下個月有同學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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