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春明外史第57回上一小節]就先做一個樣子給他看一看。”汪蓮卿比鄭蓉卿更是臉嫩,臊得低著頭,扭轉身子去。貝抱和道:“得!你們都不給我面子,我走了。”說著,在壁上帽釘子上取下帽子,就裝出要走的樣子。汪蓮卿以爲他真要走呢,一把將他扯住。說道:“你別生氣呀,我這裏先給你謝謝。”說時,把頭偏到一邊,不望著人,學著女子行禮的樣子,對貝抱和作了一個揖,說道:“這還不成嗎?”貝抱和笑著對鄭蓉卿道:“怎麼樣?人家做在你頭裏了。”鄭蓉卿執拗不過,只得照樣給他行了個女子禮。這一下,樂得貝抱和要飛起來。大家都落了魂一般,哄堂大笑。因爲貝抱和實在醉了,不能走了,讓他一人雇車回家。文勤學程祖頤,分頭送鄭汪二人回去。明秋谷今天晚上,總算福氣好,白吃白喝白樂了一陣。自己也覺著這樣幹幹淨淨的走了,有些不客氣,便對文勤學道:“明後天我到平園去找你。”回頭又拍著鄭蓉卿的肩膀道:“你是什麼戲拿手?我明天煩你一出戲。”接上又問汪蓮卿道:“你呢?”程祖頤道:“小寅子是《汾河灣》好,小龍兒是《玉堂春》好。”明秋谷道:“好,我就煩這兩出戲。”程祖頤道:“明先生說定,是哪一天。若是約好了,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到的。”明秋谷道:“明天後天我有一點兒事,過了這兩天,哪一天都成。”程祖頤道:“今天禮拜一,幹脆是禮拜四罷。”明秋谷毫不考慮,一口氣便答應了。其實他隨口一句話,作一個順
人情,人家真把他這話當一樁事,卻出于他意料以外。
到了禮拜二,正是梅又芳宣告就職之期,這些捧梅的人,冠齊楚,大家齊到潤音樓去,參與盛會。所有下場門,樓上三個包廂,都是任黃華包了。他朋友裏面的殷小石金大鶴卻說道:“我們和梅又芳都有交情。小任既然這樣大捧,我們多少也要撐撐場面。若坐到他的包廂裏去,未免不好意思。”于是殷小石包了一個廂,金大鶴也包了一個廂。那池座裏的前兩排,不必說,也是任黃華所包辦。北京人最好趕熱鬧的,看見報上登著一寸見方大的字,說梅又芳今天在洞音樓,行加冕典禮,新排《麻姑上壽》,內加仙女騰空,八仙鬥寶許多新布景,不能不看。于是要看戲的來看戲,不要看戲的,也來看看梅又芳是怎樣一個人。所以這天潤音樓的生意很好,竟賣了一個滿座。到了《麻姑上壽》這出戲將要開演的時候,臺上正中擺了三張桌子,上面堆著銀盾銀鼎,和一塊大匾,上書“坤伶之後”四個大字。桌子下面,羅列了一二十只花籃。東西擺得停當了,梅又芳梳著高髻,穿著黃
的古裝,滿面含笑的出來。于是滿戲園子裏,轟雷也似的鼓起掌來。梅又芳走到花籃邊,先對正中池座裏一鞠躬,然後對左右兩邊包廂,各一鞠躬。在她這鞠躬的當兒,不免將眼睛向前一看,今天來了多少人。本來鼓掌聲音,剛剛停住,見她眼睛一睃,重新又鼓動起來。直待梅又芳轉進後臺,聲音才算停止。一會兒戲上場了,左一陣,右一陣巴掌,都是歡迎梅又芳的。俗言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梅又芳經大家這樣熱烈的歡迎,唱戲也就格外有神氣。任黃華坐在包廂裏,左右一望,一排五個包廂,全是自己人,面上很有得
。就對同包廂的麻一振道:“老麻,我們捧小梅,總算捧出一點顔
來了。你看她今天在臺上多高興,能不感謝我們嗎?”麻一振笑道:“要論起功勞來。我這一雙巴掌,可是賣力不少,不知道將來可以得著什麼好
。”任黃華笑道:“我可以下個命令叫她和你握一握手。”隔壁包廂裏殷小石聽見了,笑道:“黃華兄,你指望以後的梅又芳,還是以前的梅又芳嗎?”任黃華道:“無論她身價怎樣高起來,只能在戲園子裏擡身價,和我們這些熟人,總不能不敷衍。”明秋谷和殷小石,也是熟人,他就坐在殷小石那個包廂裏。說道:“三爺在這裏面,是很費了一番功夫,所說的話,自然是閱曆之談,不過梅又芳的脾氣,我卻很知道。她爲人極其豪爽,肯交朋友,得意忘形的話,或者不至于。”殷小石笑道:“你是這裏面一個老油子,怎麼也說這樣的話?”回頭又對隔廂的金大鶴道:“老金,你也是個過來人。”金大鶴不讓他說完,便道:“三爺說話,是想到便說,不加考慮的。各有各人的緣分,各有各人的交情,哪能一概而論呢!黃華的命令,梅又芳那是絕對服從的。”任黃華和金大鶴隔得遠,沒聽見他說什麼,但是看他那神情,是表示同意的。便對殷小石道:“今天早上我還碰見她
,她
對我是千恩萬謝。我就問:‘今天你們姑娘大喜的日子,請她在永平飯店打幾圈牌,成不成?’她
接二連三的答應說成成成。我已經在永平飯店,開了兩間大房間,回頭我們一塊去樂一陣。”明秋谷道:“同興堂的飯局呢?”殷小石道:“誰要吃那種飯?就是到,也無非是敷衍一下面子,湊湊熱鬧。今天他請的人很多,個把幾個人不到,那並沒有關系的。”麻一振道:“我是兩邊都到。”說著和任黃華做一個鬼臉,把
頭一伸,接上說:“不帶我玩嗎?”皮日新也在這包廂裏,便道:“你這樣不漂亮的人,說出這種話,人家就不願意你去。”麻一振道:“知道你穿了一件綠哔叽的袍子,很是漂亮。”皮日新還要說時,殷小石一皺眉說:“聽戲罷。”他們這班人,最是不敢得罪殷小石的。他既有不願意的表示,便自然清靜起來,都不談話。一直到戲完了,已是六點多鍾。任黃華當時就在包廂背後,暗暗的約好了殷小石金大鶴李星搓孟北海明秋谷五個人先到德福樓去吃晚飯。吃完了飯,就上
平飯店。明秋谷道:“現成的有人請不去,自己反要請客,這是什麼意思?’任黃華望著殷小石和金大鶴微笑了一笑說:“請問此二公。”殷小石道:“不要問,去就是了,回頭又惹許多麻煩。”于是一個暗號,走出戲園門,就到德福樓來。
走進一個黑暗的長弄,李星搓在前,望著正對面一盞門燈的地方,就往前闖。孟北海走上前一步,扯著他的襟道:“哪裏去?你要上帽莊上去吃帽子嗎?這裏呢。”回頭一看,側邊果然有扇門,裏面油腥之味撲人。大家進門,由廚房裏鑽過去,一條長弄,一順擺著幾張桌子,人都坐滿了。早有一個
山東膠州口音的夥計迎接上來。滿面是笑的說道:“您啦。系黃先生停的座抹?向樓向樓。”大家扶著一根杠子,由板梯上得樓來,果然留了一個雅座。這雅座裏擺了一張圓桌面,余外便是壁子。擡頭一看天花板,和人頭相離不到一尺。李星控道:“這家館子,是很有名的,何以小到這種樣子?”孟北海道:“只要他菜弄得好,館子大小,有什麼關系。”說時,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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