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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第68回

第2小節
張恨水作品

  [續春明外史第68回上一小節]杏園道:“全是你一個人的鬼,我要走了。”何劍塵道:“不會把你放下來作押賬,你放心坐下罷。”但是楊杏園以言語不通,只是喝那清淡的啤酒,究dang乏味,坐了會子,一定要走。何劍塵見他不受強留,也只得由他,對板井道:“都走吧?”板井以爲二人有事,便答應走。芳園杏子見楊杏園要走,又把半玻璃杯酒舉起來,強要楊杏園喝下去。楊杏園見她捧杯在手,不肯放下,也就未便拒絕。杏子等他把酒喝完,轉身就走開。一會兒工夫,她又跑回來,取了楊杏園的大氅,給他披上,臨別的時候,她又是嫣然一笑。大家出了屋子,那個日本婦人,便在木櫃裏取出鞋子,讓他各人穿上。那板井倒是很客氣,把他的汽車qin送何楊二人回家。楊杏園到家,一tuo大氅,忽覺song面前有一陣香味,沖了出來。心想我身上並無一件香的東西,這香從何而來,這些日本妓女,身上的香料,實在不少,我只和她們坐在一chu兩個鍾頭,身上就會惹了這很濃的香味,怪是不怪?這樣想時,大襟一掀,又是一陣香味,這香味從大氅裏面出來,決不是粉迹余香,便拿起大yi來,仔細一看,卻聞見那香氣是從大yi袋裏出來的,心想大yi袋裏如何有氣味呢?順手向裏一掏,卻掏出兩件東西來。第一件是一方shui紅綢手絹,卻拴了一個同心結子。第二件是一張四寸全身相片。那相片上正是芳園杏子的芳影。他這就明白了,當大家動身的時候,杏子曾匆匆的跑了開去,然後又把大氅取過來了,不用說,相片和手絹,就是那個時候放進去的。她何以對我一面之交的人,如此做作呢?真個我和她的情人,有些貌似嗎?楊杏園胡思亂想了一會,卻又把手絹相片放下,轉身一想,我這不是太傻。這不過是妓女一種謊話,藉以打動人心罷了,我何必理她。這晚酒意很濃,老早的便睡了。次日起來以後,聽差的忽然進來說道:“楊先生,有一個和尚要見您。”楊杏園道:“有一個和尚要見我?這很奇了,我哪裏認得和尚呢?但是管他認得不認得,見一見也不要緊,你請他在前面客廳裏坐。”及至自己走到前面去看,原來就是出家的張敏生悟石和尚。連忙笑道:“悟石師,難得來的,快請到裏面。”于是就把悟石引到自己這屋裏來。悟石道:“楊先生大概不會想到和尚會來找你,就是和尚自己,也沒有想到來找哩。阿彌陀佛,清shui老師父前天在廟裏圓寂了。他老人家圓寂以前,對我說了,叫我上五臺去走一趟,我打算一兩天內就動身。到過五臺之後,我就要遊曆一番。說不定還要到印度去。”楊杏園拱手道:“恭喜恭喜!這是好事。我早就說悟石師的前途,未可限量。”悟石道:“我並不是來辭行,出家人也用不著辭行。我還是爲老師父一件事來的。”說畢,在他的僧yi大衫袖裏,掏出一個手抄本子,捧著交給楊杏園看道:“這是他老人家半生來所作的詩。不是和尚阿私所好,這詩很有可傳的。他老人家雖然沒有吩咐我保留,我也不忍抛棄。但是我飄蕩天下,帶著到chu走,不是辦法。我想把這事拜托楊先生。”楊杏園不待他說完,連忙說道:“請你放心,我可以負完全責任,將來可以找一個機會付印。”悟石笑道:“楊先生是此中能手,且請看一看再說。不要先依允了,後來一看待不好,又停止了。”楊杏園道:一清shui方丈這樣道德清高的人,只看他行事,就不帶人間煙火氣,決不會做出不好的詩來。不好的詩,我猜他也就不至于做了。”說時,翻開那抄本,只見都是蠅頭小字,謄寫得很清楚。隨便看了兩首,詩的ti格,在王維儲光羲二人之間。笑道:“我就原說不錯,而且不失出家人的本se。我一定留著印出來的。”悟石合掌道:“那就很爲感謝,我要去了。”說畢,轉身便走。

  楊杏園送到大門口,他已揚長而去。由南城到悟石所住的廟裏,路要經過袁衛道家,他心想袁衛道與清shui感情很好,清shui已經圓寂三天,這事不能不告訴他一聲。因此特意到袁家去,把這事報告了。袁衛道聽說,嗟歎不已,埋怨悟石,怎樣當時不來說。悟石笑道:“老先生當時知道了,他老人家是去,不知道也是去。況且他老人家早起還是好好的,到了上午,先盤坐入定,後來囑咐幾句話,就圓寂了。就是要報告,也來不及。”袁衛道點點頭道:“來清去白,好和尚。”後來悟石說要出去遊曆名山大shui,走遍天下,袁衛道又贊賞不已。他的兒子袁經武也道:“我們空活一輩子,哪有這個機會?我也願意出家了。”袁衛道笑道:“你也要出家?你沒有那個福氣。”他父子二人,都在羨慕出家,悟石微笑了一笑,向他們合掌打個問訊,轉身就走了。袁經武道:“這個人出家不多久,就修得道德很高了,實在可怪。這樣看來,不見得和尚都是壞人。從前我說看見和尚就生氣,倒是錯了。”袁衛道道:“靠你那gu子火氣,和出家人就沒法子接近,你還說要出家呢。”袁經武笑道:“古人說,放下屠刀,還立地成佛呢,有一點子火氣,那要什麼緊。”袁衛道笑道:“別和我說嘴了,時候到了,上衙門去罷。”

  袁經武一看壁上的挂鍾,已經十點多了,實在也不能耽擱。戴上一頂帽子,套上一件馬褂,便走出門來。偏是他出門走得匆促,忘記在家喝一飽茶。街邊有一家新開的shui果鋪,陳列著許多紅紅綠綠的shui果。于是一腳走進shui果店,在果盤子裏,拿起一個梨同價錢。這shui果店裏的掌櫃,是個肉胖子,坐在那裏也不動身,只把眼睛斜著望了一眼。袁經武道:“這梨多少錢一個?”掌櫃的道:“不打價,十六個子一個。”袁經武道:“這也不是那樣頂好的東西,賣這些個錢,十個子,成也不成?”掌櫃的嫌他不是好東西這一句話,不大受聽,就沒理他。袁經武倒也沒有留意,又在盤子裏將梨挑著看了一看。掌櫃的高聲說道:“你買不買?不買,就別亂動手。”袁經武道:“嘿!做生意人,和氣生財,說話客氣一點。這樣大呼小叫的作什麼?我沒把梨掐一塊,挑著看看,要什麼緊。”掌櫃依舊高聲說道:“愛買不買,我們這東西就不讓看。買一個梨,還不夠你麻煩的,你給我出去罷。”袁經武道:“你又不是批發生意,一個梨當然賣,爲什麼這樣凶?”掌櫃的道:“我就有這樣凶!你怎麼樣?”袁經武本來不屑于和這個人生氣,看他那一派驕傲樣子,料他向來是這樣藐視主顧慣了的。便冷笑道:“我沒有瞧見過做生意人這樣不講理的!我問你,你是個什麼來頭?”掌櫃的道:“告訴就告訴你,怕你告了我不成,我對你實說了罷,我們少爺是籌邊使邊防軍營長。”袁經武不由哈哈大笑道:“就是這個,還有嗎?”這嗎字剛說完,耳邊聽見身後有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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