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是解放前漢口《大剛報》的文藝副刊。創刊于1946年3月,到1949年5月武漢解放時,出了400多期(每周二、四、六出刊)。它的創始人也是第一任主編是女作家葛琴(魯迅先生曾爲她的小說集《總退卻》寫過序言)。其後接替過這一位置的有端木蕻良、王采、天風和我,以我任職的時間最長。曾經協助過編務的是青年詩人牧星。在這個副刊上寫過稿的作者有茅盾、雪、荃麟、艾蕪、呂熒、鄒荻帆、阿垅、路翎、綠原、冀汸等著名的作家、詩人,也有許多青年作者。它爲荒蕪的武漢文壇帶來了生機,顯示了希望。那幾年正是解放戰爭激烈地進行的時期,這個副刊以它明顯的傾向配合和響應了這一偉大的鬥爭,表達了人民的意志和願望。所以,它受到了反動派的監視以至迫害,而受到了進步讀者的關注和歡迎。在武漢的新文藝運動史上,它應該占有一定的篇幅。牧星應《新文學史料》雜志之邀,擬寫評介這一副刊的專文。去年春天,他從長沙專程來武漢,查閱舊報,訪問有關人士。他一再要我也就《大江》寫一點什麼。我也確有這一義務。但是,我保存的《大江》和一些有關的資料,早已喪失殆盡。現在,我只能憑記憶寫一點短文。
我是在抗日戰爭時期,1938年的7月離開武漢到重慶的。于1946年的6月回到了闊別八年的故鄉。當時我在一所大學念書,學校由重慶複員到南京,一時無法開學,所以我可以在武漢停留一段時間。當時,友人鄒荻帆、陳楓已先期到了這裏,他們告訴我,荃麟、葛琴夫婦也在武漢。這兩位文壇前輩,我都認識,前幾年,荃麟在桂林編《文化雜志》,葛琴編《青年文藝》時,我都寫過稿。後他們到了重慶,住在張家花園全文協機關裏,我們多次見過面。他們是著名的進步作家。抗戰勝利後,沒有去上海(抗戰前他們在那裏),而來到從未有工作關系的武漢,我暗暗估計,一定是負有
的某種使命的。幾位與他們接近的朋友們也大都意識到這一點,而反動派也肯定會注意他們。記不清是荻帆還是陳楓,在我回武漢後不久,陪我去看他們。他們住在積慶裏一棟古舊房子的二樓。只有一間房。房子不算太小,但擺著一張大
,一張小
,還有書桌、飯桌和一些雜物,就顯得很擁擠。荃麟還是那樣瘦弱,經常頭暈,所以戴著健腦器,但談鋒依然很健。他向我們談到時局和文藝界的一些情況,葛琴進進出出的忙著照料兩個都不到五歲的小孩,還
持著家務活,也抽空過來坐下與我們談她編輯《大江》的情況。看來她是很愛惜這個副刊,並傾注了不少心血的。她約我寫稿。我當然允諾,而且,回到日夜思念的故鄉,面對
霾彌漫的現實,我是有相當多急于一吐的情感和憤懑的。
我先後交了兩篇散文:《歸來》和《戰栗的城》。不久後,大約是在七月中旬,葛琴向我提出,想將《大江》轉交給我編。她說家務較忙,實在難以兼顧,荃麟也在一旁鼓勵我接下。我有點意外,也很猶豫,恐怕自己無力挑此重擔。但想到這是他們經過考慮和商量才這樣安排的,我不應該推辭,就作爲接受一個任務,答應了。我先代她編了幾期。後來,她帶我到報社見了社長劉人熙,經他同意後,就正式代替了葛琴的位置。兩個月後,荃麟、葛琴夫婦就帶著兩個孩子離開漢口,去了香港,在新的崗位上戰鬥了。
我雖正式成了報社的一員,卻很少去報社。事實上,報社也沒有供我使用的辦公桌。報社的人員不多,編輯、記者一共只有十來個人。但只有一間二十平方米大小的房子作爲編輯部,就顯得狹小而擁擠。我在家編稿。有時將編好的稿子送到報社去交給牧星,有時由他來我家取稿。有什麼事就由我們兩人商量。審稿、與作者讀者寫信聯系,畫版及一些雜事,都由我們兩人承擔。在具事務方面,牧星做得更多一些,工作是相當繁重的。到了11月初,因爲學校即將開學(由于初複員到南京,學校開學較平時晚了兩個月),我辭去了《大江》的編務,我最後一次發稿恰好是《大江》100期。我以編者的名義寫了一篇《百期的話》,表達了我的心情並聲明了我的離去,接替我的編務的是前輩作家端木蕻良。他當時和演劇四隊生活在一起。演劇四隊的隊址就在新市場(現在改名民衆樂園)旁邊的南洋大樓裏。
1947年6月,那正是震動全的南京“5·20”學生運動後不久,由于受到特務的監視,我曾到上海暫避。畢業考試前夕回到了南京,考完最後一門功課,當夜就搭船回到了武漢。想找一份工作很不容易,臨*锛究保漚悠傅揭患宜攪⒅醒*教。當時《大江》的編者又換了王采。當報社的負責人得知我回來後,由副總編輯黃邦和約我談話,他表示還是歡迎我回去編《大江》。我同意了。這樣,我一面教書,一面兼編《大江》。一直到1948年的10月,幾位老朋友約我一同去
公山一所中學教書。那裏鄰近解放區,而學校負責人的態度比較開明,我們去了可以做一些工作。這樣,我又將《大江》的編務交給了在報社工作的詩人天風。我在山上只呆了三個月,由于受到特務追蹤而逃回武漢。《大江》的編務又轉回給了我。那正是解放戰爭取得一個又一個巨大勝利的時期。在北平、南京等大城市升起紅旗以後,武漢也臨近解放。從可靠的方面得到消息,特務將逮捕我。于是,我通過組織的聯系,于5月1日由一交通員帶路,化裝成一商人到了孝感——當時那裏已經解放。離開武漢前,我沒有通知報社。只是留下了一些選用的稿子,交給了《大江》的經常撰稿者蒲汀,請他代我到報社發稿。5月16日武漢解放,我于5月20日連夜趕回武漢。從此,《大江》擴充了篇幅,增加了許多新的作者,以新的姿態出現在讀者面前。
抗戰以前,我也曾編過漢口《時代日報》的雜文副刊《偶語》。和我同編的還有蔣文高。我們都是初中學生,十分幼稚。副刊的稿子大都是我們自己和朋友寫的。而那家報紙的發行量也少得可憐,談不上什麼影響。我們編了一個短時期以後就罷手了。而《大江》是一家有聲譽的大報的副刊。當我接手的時候,葛琴已爲這一副刊建立了風格,具有相當高的質量,在讀者中享有信譽。這使我不得不慎重從事,至少希望使這一副刊保持已有的風格和平。同時,那正是解放戰爭進行的時期。我意識到這一副刊所應擔負的任務和自己所應盡的責任。我是懷著戰鬥的心情來從事編輯工作的。一如我在解放初期所寫的一篇紀念
的短文所說:《大江》自然只是一個渺小的存在,然而它卻是立足……
曾卓散文我與《大江》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