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遠方有個女兒國第18章上一小節]的年紀長相,都是在看守找煙的空檔俺才看清楚的。那個大的沖著俺直笑,那個二的扯扯俺的褲腳,逗俺跟她們說話,俺可沒那個膽子……”
顯然說的不是實話。
“俺要說謊就是個狗子!那個小的用被單擋著臉,只露出一對火炭似的眼睛死盯著俺。個個長的都說得過去……”
你太含蓄了!“說得過去”?!坐牢三年,老母豬當貂蟬,你准他的暈了!
“可不是,在俺這些人眼裏,個個都是仙女下凡,俺一邊釘釘子一邊看她們。不知道爲了啥,俺想把她們的模樣記住,帶回來,就象帶三包糖果一樣,回到咱們男牢這邊,慢慢放在嘴裏唆……”
這句話說得還坦白。
“那個大的向二的叽叽咕咕咬了咬耳朵,二的點點頭,再向小的咬耳朵,小的沒點頭,也沒搖頭。二的把身子探過來小聲對俺說:大哥,告訴你,我們的窗戶是活的,你可別給釘死了,假裝釘死,留個活框子……俺白了她一眼:你們想越獄還是咋的?你從哪一點能看出俺吃過熊心豹子膽了?!俺可不敢。她說:大哥,我們不是想越獄,是爲了你。爲了俺?咋會是爲了俺呢?她給我使了一個甜絲絲的眼風:給你自己留個門呀!
這句話一下就把俺點破了。俺知道這種可能太小了!只有萬分之一,興許連萬分之一的可能也沒有,俺還是動心了!如若說以前沒吃過熊心豹子膽,她這句提醒就等于給了俺熊心豹子膽。這時候,看守來了,告訴俺門框修好,還得修窗框。俺說:是!俺心裏有數。修好了門框,俺就開始修窗框。俺在窗框上做了個暗扣兒。在做的時候,屋裏三個女人都瞅得清清楚楚,屋外不斷抽煙的看守啥也沒瞅見。俺也不知道昨回事,豁上了!
但凡有一丁點機會,俺就能進了!“
要是我,我也會對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抱指望的。但可能實在是太小了!
“沒想到,第三天晚上,可能來了!跟著俺的看守對俺說:你的活幹得不錯,今晚上只讓你修兩個倉庫門,修好就收工。我在女牢值班室等你,十二點來找我,我帶你回去。他的話還沒落音,俺的心就嗵嗵地跳起來,俺真怕他能聽見。他把兩把鑰匙交給俺之後就放心大膽地走了。真輕松,能不在看守的看守之下自由行動!你們想想看。事情也真湊巧,如若不是修兩扇倉庫門,如若不是兩座空倉庫,看守也不會把鑰匙交給俺。
俺抓緊時間把那兩扇門修好,已經十一點鍾了。前天修的那間小牢房是原來學校的一個臨時加出來的小偏屋,縮在一片夾竹桃的影兒裏。俺真是鬼迷心竅,一頭就鑽進了夾竹桃的
影兒裏……“
98號的聲音壓得低到了極限,我們的聽覺開放到了極限。後來怎麼樣了?後來?
我們四個人現在的心情恐怕比當時的他還要緊張,四個腦袋在98號的臉前象一盞手術室裏的四泡無影燈。
“後來……後來不明擺著嗎,三個女妖精!地地道道的女妖精!跟大的、二的搞完了,鍾聲敲了十二下,俺起來就要走,小的抱住了俺的:你別走!還有我!你要走我可是要喊了!”
她當然會抱住他的,在一個巴掌大的小屋裏,他唯獨不碰她,當著她的面,在她的身邊赤躶躶地……那麼長久,那麼強烈的火去燃燒她,即使她是石頭也要燒紅了!一次,兩次,偏偏沒有她所期待的三次。
“俺走不了,走不了有啥用呢?又怕又虛,根本辦不成事……”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看守就找到俺了……後來,就成了這樣,下半截是他們打的,嘴是他們讓俺自己打的……”
他說完了,我們許久都沒動彈。我心裏很憋的慌,完全沒有往常聽完一個桃新聞的那種猥瑣的快樂。甚至搞不清他說的是人的還是獸的故事,是過去的還是現在的故事,是遠方的還是身邊的故事。我可憐他和她們,我討厭他和她們!我也很羨慕他和她們的機遇,佩服他和她們的勇敢。但我不知道如果我有了他那樣的機遇,而且遇見的也是三個妖精,我敢不敢?故事會不會也是這樣發展?甚至我做過這樣的設想:任何一個看守或監獄長,或更高職位的道貌岸然的人,可以爲這等事嚴厲懲
別人的人,假如也象我們一樣,長期囚禁在牢房裏,一旦有了98號這樣的機遇,他們敢不敢?故事會不會也是這樣發展?
第二天,當全男女囚犯分東南、西北兩個方陣集合的時候,院子中間早已豎了一根長達十米的高杆。沒有發鐵錘和皮帶。監獄長和看守們都站在高杆之下,大約有五分鍾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下達命令。監獄長完全懂得靜場的力量。他把右手
在上
的第二和第三個扣子之間,可能他並不知道拿破倫和希特勒都有這個習慣。即使他知道,他怕什麼,在這裏,如此衆多的人,只許他們有口,而不許他們有聲。在這裏,他就是拿破倫,他就是希特勒。
“809998號!”只有在最最嚴峻的場合才不用簡稱而用全銜。“出來!”
我打了一個寒噤,兩個彎抖了一下。我明明知道不關我的事,可就是控製不住。
98號拖著被打傷的從我身子背後走出隊列,很艱難地走到監獄長面前。
“別把你的臉朝著我!朝著大家!”
98號盡量把向後轉的動作按步兵典的規定做准確些,但顯然是不可能的,他的左
站不直,不能做爲圓心,轉的時候幾乎歪倒。
“你自己向全服刑的犯人說說你的……你的……”他想了半天也沒選出一個合適的詞兒來,突然丟出三個字:“風流事!”
98號呐呐地說不出。監獄長走過去在他沒有腫的左臉上打了一記響亮的耳光:“能幹不能說?!”
98號連續開了五次頭,都被監獄長打斷了。
“不行!詳細點!再詳細點!”
許多有權力的人都有這種癖好,讓落網的野鴛鴦把他們野合的細節當歌唱出來。
98號結結巴巴地把文學部分和生理學部分攪在一起,象影片上的慢動作一樣講述得淋漓盡致。院子裏鴉雀無聲,男犯人們都緊緊地抿住嘴,聚精會神,紋絲不動。看守們則相反,都張著嘴,下巴往前突出半寸,兩只手象鴨子翅膀那樣向外支著。兩類人爲什麼有這些區別?沒研究,很難說清楚。遠遠看著女犯們,一的灰白的臉,臉上都有一對黑點兒似的眼睛,分不出老少,分不出美醜,象
畫家筆下的麻雀。我很想知道98號說的那個大的是誰,二的是誰,小的是誰,實在看不出。
98號講完之後,監獄長說:“你這個連康生同志都猜不出的謎,原來謎底就在這兒!叫我給猜到了!”監獄長兩目突出,滿臉呈紫紅,可以用“義憤填膺”四字來形容。他象將軍一樣把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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