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一個人的聖經第3節上一小節]
“我們不能總在上!要不你會弄成個骷髅,你的朋友得怪我了。”
她下進浴室去了。門沒關,嘩嘩
響。你躺著懶得動彈,仿佛她就是你的伴侶,離不開了。你止不住沖她大聲說:
“馬格麗特,你是一個好妞!”
“送給你的禮物,可你並不要!”
她也大聲叫,超過響。你便大叫你愛她!她也說想愛你,可她怕。你立刻起身,想同她一起入浴,門卻關上了。你看見桌上的手表,拉開窗簾,已經下午四點多鍾了。
從上環地鐵站出來,海邊一長串碼頭,空氣清晰。海灣裏往來的船只染上金黃夕陽,十分明亮。吃很深近乎到船舷的一艘駁輪,分開波紋,泛起白白的
花。這岸上的建築物,混凝土和鋼材的質感都呈現得清清楚楚,輪廓一概像在放光。你想抽支菸,確認一下這是不是幻覺,你告訴她說腳底下都輕飄飄的,她挨緊你,吃吃一笑。
馬爾波羅香菸巨大的廣告下擺的一排小吃攤子。進了鐵閘門,卻像美一樣到
是禁菸的標記。正是下班時間,每十五分鍾或二十分鍾一班渡船,開往各個小島,去南v雙島的一多半是青年,也有不少外
人。電鈴聲響得刺耳,人們腳步登登急,匆匆卻很有秩序,一到船上,立刻打起瞌睡或是拿出書看,靜得便只聽見輪機的震蕩。船迅速離開鬧轟轟的都市,一座高過”座的大廈簇群漸漸退還了。
涼風吹來,船身輕微顫動,她困了,先靠在你身上,隨後索屈
躺在你懷裏,你也覺得非常自在。她居然一下就睡著了,乖巧而安、心,令你不免有些憐惜。人種混雜的船艙裏,除了禁菸的標記沒有別的提示,不像在香港,不像就要回歸中
。
甲板外,夜漸漸迷蒙,你也恍恍惚惚,或許就應該同她生活在一個島上,聽海鷗叫,以寫作爲樂,沒有義務,沒有負擔,只傾吐你的感受。
下船出了碼頭,有人騎上出口行車,這島上沒有汽車。路燈昏黃,一個小鎮,街也不寬,一家接一家的店鋪和飯館,竟相當熱鬧。
“這裏開個音樂茶座或是酒吧很容易活。白天寫作畫畫,傍晚開始營業。這主意怎樣?”二來接你的東平,留的一臉落腮胡子,高個子,是個畫家,十多年前從大陸來的。
“要累了還隨時可以下海灘,遊個泳。”
東平指點你們看,山坡石級小路下方的海灣裏停了些小船和劃艇,說他的一位洋人朋友就買了條舊漁船,住在裏面。馬格麗特說她開始宣口歡香港了。
“你可以到這裏工作,中文這麼好,英文又是你母語,”東平對她說。
“她是德人,”你說。
“猶太人。”她糾正你。
“出生在義大利,”你補充道。
“會這麽多語言—哪個公司不高薪聘請?就不必住這裏了,淺灣在香港島那邊,海濱和山坡上有的是豪華公寓。”
“馬格麗特不意口歡同老板在一起,只宜口歡藝術家。”你替她說了。
“那正好,我們可以做鄰居,”東平說,
“你也畫畫嗎?這裏可是有一幫畫畫的朋友。”
“以前畫過,只是意口歡,不專業,真學畫已經晚了。”
你說你還不知道她也畫,她立即用法語說你不知道的還多呢。此刻地同你保持距離,還又要同你有種私下的語言。東平說他也沒進過美術學院,不是官方認可的畫家,所以才從大陸出來。
“在西方,畫家不需要官方認可,也不一定都要進美術學院,誰都可以當畫家,主要是有沒有市場,畫賣不賣得了,”馬格麗特說。
東平說他的畫在香港也沒市場,畫商要的是仿照印象派炮製,簽上個外人的名字,轉手到西方的畫廊,按批發價收購,他每回簽的名都不一樣,簽過多少個名字也記不清。大家都笑了。
東平住的這二樓上,客廳連著畫室,一屋子的人不是畫家、攝影家便是詩人或專欄作家。唯有一個老外不搞藝術,是個長得挺帥的美小夥子,東平一本正經向你們介紹說,這是批評家,一個中
出來的女詩人的男朋友。
每人手裏一個紙盤子,一雙筷子,海鮮則火鍋裏山口取,不再生猛,卻很鮮。東平說你們來之前,他才從街上提來的,此刻下在滋滋響的鍋裏,都卷縮不動了。這一群也很隨便,有赤腳走來走去的,有坐在地上的墊子上。音樂放得挺響,弦樂四重奏,大音箱,維爾瓦第嘹亮的八四季v。衆人邊吃邊喝酒,七嘴八
,沒有中、心話題。唯有馬格麗特顯得矜持而端莊,說的中文也流暢,立刻把那美
小夥子的洋腔洋調比下去了。他便同馬格麗特改說英語,還滔滔不絕,弄得寫詩的那姑娘大爲吃醋。馬格麗特後來對你說他甚麽也不懂,卻逗得這美
小夥子總在她身邊轉。
一位說是從北京圓明園掃除出來的藝術家,東村或是西村的,總之以整頓市容和社會秩序爲名,兩年前都叫警察查封了。他向你詢問當今巴黎藝術的新是甚麽?你說時髦年年總有。他說他是搞人
藝術的,你聽說他爲這藝術在中
吃了不少苦,不好說這在西方如今已成了曆史。
大家不約而同又談到九七,說舉行中英交接儀式解放軍進駐的那天,各酒店的房間都預先訂滿,各記者雲集香港,有說七千,有說是八千。又說英
港督將在七月一日淩晨中共
的生日,中英交接儀式二兀便去海軍基地,乘船離港。
“爲甚麽不坐飛機一”是馬格麗特在問。
“去機場的路上,那天都是慶典,看了傷、心,”有人說,可也沒人笑。
“你們怎麼辦?”你問。
“那天哪裏也別去了,就我這裏吃海鮮,怎樣?”東平說,似笑非笑,顯得挺寬厚!不像早先那麽毛躁,也變得老成了。
沒有人說笑了,音樂頓時顯得更響,維爾瓦第的一四季一,不知到了那個季節。
“沒關系!”美小夥子高聲說。
“甚麽沒關系?”他女朋友沒好氣,又頂上一句,
“你中文總講不清楚!”
他這才摟住他女友說:
“我們可以回美去。”
飯後,這美小夥子又獻出小指甲蓋大小的一塊鴉片,供大家享用。可你們得趕午夜的末班船回去。東平說這有的是地方,你們也可以在這裏過夜,明天早上還可以下海遊泳。馬格麗特說她累了,再說是明天中午的飛機。東平又送你們上船,等到船離岸了,孤單一人還留在碼頭上,朝你們高高舉起手。你對馬格麗特說,在北京的時候你們就是老朋友,共過患難,很難得。他不懂外文,哪裏也去不了。他早先在北京的家罄一察就找過麻煩,他家總有些男女青年聚會,聽音樂,跳舞,鄰居以爲是流氓活動,報告了。之後—他想方設法來到了香港,你這次來也算是同他告別。
“人在哪裏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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