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一個人的聖經第8節上一小節]清香。月下,對面起伏的山影村落變得迷蒙,你在屋邊的石磨盤上坐下,點起一支菸。你慶幸取得了他們的信任,夜裏你窗外再也沒有可疑的響動,再也沒發現月光投到窗上的人影,你不再受到監視,似乎已經在這裏紮下根,從此混同在這些漢子們之中。他們祖祖輩輩就這麽活過來的,在泥土與女人身上打滾,累了喝醉了便呼呼睡去,沒有噩夢。你聞到泥土的
氣,坦然舒心,有點倦意。
“老師,還沒去睡?”
你回頭見毛從廚房後門出來,在柴堆前站定,迷蒙的月光下顯出女
十足的韻味。
“幾好的月光!”你含含糊糊答道。
“老師真有閑心,看月亮呢?”
她朝你抿嘴一笑,甘甜的嗓音,語調輕揚,一個靈靈的
子,尖挺挺的
脯,結結實實的,想必也已被漢子們摸過了。但她清新健壯,沒有憂慮,沒有恐懼,這就是她出生的土地。她可以接納你,仿佛就這麽說的,就看你要不要?她在等你回應,暗中亮澤澤的眼神盯住你,毫不羞澀和畏縮,重新喚起你對女人的渴望。她敢於這夜半面對你,就倚在柴堆邊,可你卻不敢同她調笑,不敢過去,不像這群漢子,這幫子土匪,不敢輕薄,沒那
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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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又是兩天,細雨綿綿。下午上完兩節課早早放學了,鄉裏的學生回家去還有活要幹。你房間在教員辦公室邊上,磚屋有木板的天花再不漏雨。你心地平靜,尤宜一壺口歡雨天,再不用頂個鬥笠下田兩泡在泥
裏。關起房門,便風聲雨聲讀書聲,雖然並非聲聲入耳,你不過在心裏默讀,或是寫作。可你終於過上個正常人的生活,盡管沒有家室。你也不再要個女人同你在一個屋頂下,與其冒被揭發的危險不如獨
。慾望來了,你寫入書中,也贏得了幻想的自由,想甚麽樣的女人筆下都有。
“老師,陸書記叫你去!”一個女學生在門外叫。
他裝的是撞銷,不讓人隨便進他房裏,同學生談話都上隔壁的教員辦公室,特別是女生。住在對面籃球場那頭的校長總盯住他這房門,人熬了二十年當上的小學校長,現今一下子改成了中學,生怕這位置被他這麽個得到陸書記關照的外來人頂替掉。要是抓住他同女學生有點不軌,正好叫他卷鋪蓋就滾。他不過求個安身之地,還無法把這點向校長挑明。
這女學生孫惠蓉長得標致伶俐,她爸早病死了,在鎮上的合作攤販賣菜,拉扯上三個女兒,這姑娘是老大。她總找此已實:「老師,幫你把髒
服洗了吧!”「帶把苋菜給老師,我家園子裏剛摘的!”他每回路過孫家門口,女孩要看見他總跑出來招呼:「老師,進屋來喝杯茶!”這小街上每家每戶他差不多都認識,不是進堂屋裏坐過,就站在門檻邊抽根菸。且把他鄉認故鄉,他如今就是這地方的人了,可唯獨沒進這女孩的家門。女孩對他說過:「我們家是個女人
。”大概想有個父
,未必就想到男人。
女孩冒雨跑來的,頭發淋了,他拿了把傘,叫她把傘拿去,又進房裏去取鬥笠,女孩就跑了。他趕上幾步叫她,女孩子雨中轉身,搖搖頭,
了的前襟貼住上身,顯出發育了的”對小
,很得意,格格笑著跑了,大概是爲她老師帶來了如此重要的口信。
陸住在公社大院裏的後院,從面對河堤的旁門進去。天井裏乾乾淨淨,青石板地面,一口小井,這自成格局的小院是槍斃了的豪紳當年的小老婆住的,甚爲幽靜。陸靠在墊了塊羊獐子皮的竹躺椅上,磚地上放個火盆,香噴噴炖的一鍋肉。
“辣子狗肉,派出所老張端來的,說是套的條野狗,誰曉得野狗還是家狗?由他說吧。”陸沒起身,「你自拿碗筷,倒酒吧。我這脊背不舒服,過去槍傷留的後遺症,雨天就犯。那時候打仗哪有甚麽醫生,揀條命算是萬幸。”
他於是自己倒上酒!在火盆前的小板凳上坐下,邊吃邊喝,聽陸靠在躺椅上侃侃而談。
“我也殺過人,手開槍打死的,那是打仗嘛,不去說它。死在我手下的也數不過來了,不是都該死的。可該死的,反倒死不了。”
陸一反往常的沈默冷淡,興致十足,他不明白陸要說的究竟是基麽。
“林彪這老東西跌死啦,都傳達了吧一.”
他點點頭。的副主席外逃墜機蒙古,文件是這麽傳達的。鄉裏人並沒有多大的震動,都說看林彪那一臉猴相就沒好下場。要相貌端正呢一.在鄉裏人眼裏就該是皇帝。
“也還有沒跌死的。”陸放下酒杯冒出這麽”句,他也就明白陸的憤懑。但這話也等於甚麽沒說,陸老於世故,曆經政治風險,不會同他真的交心,他也不必把砂鍋打破。他在這保護傘下,陸書記太平,他也可以苟活。喝酒吧喝酒,就辣子狗肉,也不管是野狗還是家狗。
陸起身從桌上拿過一紙,寫的是一首五言律詩,字面上表達的是對林某摔死的歡欣。「你給我看看平仄對不對?”
這大概就是叫他來的目的。他琢磨了片刻,建議動”兩個字,說這就無可挑剔了!還說他有本專講古詩詞格律的書,可以送來供參考。
“我是放牛娃出身,”陸說,「家窮哪上得起學,總趴在村裏私塾先生的窗口聽蒙童誦讀,學會背些唐詩。老先生見我有心好學,也就不收學費,我時不時給他打擔柴,得空就跟著上課,這才識了字。十五歲上,扛了把火統,跟去打遊擊了o”
這”帶山裏正是陸當年遊擊隊的根據地,如今的身分雖然是下放蹲點,沒有職務,卻是遠近好些公社新恢複的委書記們的書記。陸隱遁在此,之後還向他透露過也有敵人,當然不是早已鎮壓了的地主富農和土豪的民團武裝,而是「上頭有人”。他不知陸說那上頭在哪裏,有人是誰,顯然還不是縣城裏的那些幹部能整得掉他。陸隨時防備,枕下的草席子蓋住一把軍用刺刀,
底下*個木箱子裏有一挺輕機槍,擦得油光錫亮。還有”絕沒起封的子彈,都是公社民兵的裝備,擱在這屋裏誰還沒法指控。陸是不是在等待時機,東山再起?或許防範這世道再亂,都很難說。
“這山裏人,平時爲民,耕田種山,亂時爲匪,殺頭可是常見的事。我就看殺頭長大的,那時候捆綁的土匪都昂個腦袋,站著等大刀砍下,面不改,不像現今跪著槍斃,還勒住喉嚨。遊擊隊也就是土匪!”這驚人的話也是從陸嘴裏說出來的,「不過有個政治目標,打豪強,分田地。”
陸沒說的是現今這分的田地也歸公了,按人頭分下點口糧,多的都得上交。
“遊擊隊要錢要糧,綁票撕票,手段同土匪一樣殘忍。到時候沒交到指定的地點,就把抓來的活人兩分開,綁到碗口粗才長出來的新茅竹上,齊聲一喊,扳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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