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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傳(田本相)》第13章

第4小節
曹禺作品

  [續曹禺傳(田本相)第13章上一小節]修改,十分緊張。

  似乎,曹禺旺盛的力量是永遠施放不盡的。他以高度的創造xing,把這個劇本中guo化了,完全是中guo人的姓名、地點、習俗、語言,把全部《悭吝人》都改造了。導演仍然是張彭春,由曹禺扮演主人公韓伯康(阿巴公),鹿笃桐扮演韓绮麗,舞臺主任華午睛,化裝呂仰平,布景設計林徽因女士。其它參加演出的還有徐興讓、房德奎、侯廣弼、王守媛、張guo才、嚴仁穎、李若蘭等人。鹿笃桐回憶這次排練演出的情況時說:那時我在天津六中讀書,把我找來,真是高興極了。這個戲完全中guo化了,戲名改爲《財狂》,劇情也是中guo味的。劇本中guo化,主要是曹禺搞的,邊改邊排,稿本不是一下子搞出來的。他又負責改本,又參加排演,忙得很。看出來,張先生很欣賞曹禺。他確有獨到之chu,他很認真,一到排演場上,他就裝瘋賣傻,那是真上勁兒。曹禺的戲很重,他自始至終都那麼認真,很不簡單,下了功夫。眼睛是什麼樣,動作是什麼樣,臺詞怎麼說,張先生導演很細致。當他認爲曹禺演得好的時候,就擁抱曹禺,他對曹禺是喜歡極了。我們都常開曹禺的玩笑,說曹禺是“一朵花”,是張彭春的“一朵花”。他一進來,我們就說:“一朵花來了。”

  張彭春在藝術上要求很嚴格,他請林徽音來搞舞臺美術設計,因爲她是留美的,對美術有很深的造詣,和梁思成是同學,後來結了婚。她的設計很新穎,典型的中guo舊式的後花園。在排演中,張彭春一看演得不理想,就停下來,他的習慣動作,就是拍腦門兒,拍著想著,再說該怎麼演怎麼演,對曹禺裝瘋的動作要求很高,他倆合作得很好!①《財狂》于12月7日、8日在南開中學瑞廷禮堂公演。據報道,此次演出“觀衆甚爲擁擠,演畢甚受社會人士之好評”,②12月15日,南開校友會爲天津市冬季赈濟和救助貧苦兒童,特請《財狂》劇組再次演出,“觀衆亦甚爲踴躍,籌款成績甚佳”。③鄭振铎、靳以特地從北平趕來觀看演出。演出結束,鄭振铎到後臺表示祝賀,稱贊不已。他對曹禺說:“家寶,在舞臺上你的眼睛真亮,好像閃著光,真是神了。”曹禺對朋友的稱贊感到無限的欣慰。

  爲配合這次《財狂》公演,天津的《大公報》“藝術周刊”,于12月7日刊出《財狂公演特刊》,其中有宋山的《關于莫裏哀》、李健吾的《l′arae的第四幕第四場》、常風的《莫裏哀全集》。《益世報》也陸續發表文章,有《〈財狂〉演員介紹——萬家寶》、shui波的《〈財狂〉的演出》、伯克的《〈財狂〉評》、岚岚的《看了〈財狂〉之後》等。

  《南開校友》發表了鞏思文的《〈財狂〉改編本的貢獻》,①文中說,“這次改編,對于原劇本不是盲目的全盤接受,卻也不是折衷派,打折扣,要半盤,而是滿足此時此地的新創造”。認爲“技巧的現代化”是貢獻之一,“莫裏哀要兩場平談的敘述才把男主角送進場,在今本,只要一開場,便是一對青年男女梵籁和绮麗甜蜜戀愛的小把戲,……同時還可以領會男主角韓伯康的吝啬,和他強迫女兒訂婚的心思”。又說,“最醒目的地方,便是男主角韓伯康的出場。原本中他來得有些唐突,現在不只把xing格早已介紹清楚了,他出場前,還要他反複的、狠狠的、用大聲罵聽差”。“原來情節松散,的確是個大缺陷,改編本,力求緊嚴,把原來的毛病統統改去了。顯然的,原本是五幕,現今改爲三幕。一切陳腐、無用、缺乏意義、不合身份的穿cha完全刪掉。例如韓伯康毆打聽差,要他滾去時,莫裏哀便要主人搜查聽差,搜查他的兩手和褲袋。……可笑是可笑,不過動作太陳腐,……”在改編中,曹禺還適當地加入對中guo社會現實的諷刺內容,如“現在的時代變了,現在用的錢不是金子銀子,而是信用。你想,現在的鈔票,gu票,不都是一張紙,要是社會整個不鞏固,一切信用便站不住,這鈔票到哪裏去兌,gu票到哪裏領到利息去,不是一個錢也不值嗎”?這顯然是原本中所沒有的。原本的結局是阿巴公找到失款,省去陪嫁,而改編本卻改爲韓伯康丟掉的gu票找到了。但一個消息傳來,他那價值30萬元的美guogu票忽然倒了行市,“全不值錢了”。改編本還寫了這樣的意思:如果人們要謀生活,還得靠自己,靠本領,至于什麼金錢、外guogu票,一切的所謂財産在現時都是靠不住的。另外,韓伯康的xing格較之原本阿巴公的xing格也有些不同了。原本中的喜劇xing格糅進了悲劇的因素,主要是結尾。韓伯康以前的財狂的行爲是可笑的,而當他的錢如今都變成廢紙,卻是悲哀的,也未免可憐了。鞏思文說:“只有可笑和可憐,才能描寫盡韓伯康的真xing格,只有這樣描述,才能入木三分。”這些,都顯示著改編者的創造xing。曹禺在寫出《雷雨》之後,接連改編了《新村正》和《財狂》兩劇,無疑對他進一步把握戲劇創作的奧秘,熟練編劇技巧是有所裨益的。特別是《財狂》的改編,其中對金錢的憎惡和認識,或許對他即將創作的《日出》起到某種催生助産的作用。

  曹禺扮演的韓伯康的形象獲得了巨大的成功。說明他不但善于飾演悲劇、正劇角se,也具有表演喜劇角se的傑出才能。一個幹癟的老頭,手拿著ji毛撣,在臺上狂叫著:“我的錢!”“我的錢!”把一個吝啬鬼演得活靈活現。蕭乾對他的演出有很高的評價:“這一出xing格戲,……全劇的成敗大事由這主角支撐著。這裏,我們不能遏止對萬家寶先生表演才能的稱許。許多人把演戲本事置諸口才、動作、神情上,但萬君所顯示的卻不是任何局部的努力,他運用的是想象。他簡直把整個自我投入了韓伯康的靈魂中。燈光一明,我們看到的一個爲悭吝附了ti的人,一聲低濁的噓喘,一個尖銳的哼,一陣格格的骷髅的笑,這一切都來得那麼和諧,誰還能剖析地觀察局部呵。他的聲音不再爲pitch所管轄。當他睜大眼睛說‘拉咱們的馬車’時,落在我們心中的卻只是一種驕矜,一種鄙陋的情緒。在他初見木蘭小jie,搜索枯腸地想說幾句情話,而爲女人冷落時,他那種傳達狼狽心情的繁複表演,在喜劇角se中,遠了使我們想到賈波林(卓別麟——引者注),近了應是花果山上的郝振基,那麼慷慨地把每條神經纖維都交托給所飾的角se。失財以後那段著名的‘有賊呀’的獨白,已爲萬君血肉活靈的表演,將那悲喜交集的情緒都傳染給我們整個感官了。”①曹禺到《財狂》演出時,已進入他戲劇表演的feng巅狀態。他的表演爲當時那些新劇的戲迷留下深深的印象。

  曹禺在《財狂》演出時,還寫了一篇《在韓伯康家裏》,②這篇寫得像散文一樣優美的文字,既可看作是一紙極好的劇情介紹,也可看作是他對劇情和人物的把握。當我們找不到《財狂》改編本時,這是一篇難得的曆史資料。

  在這裏,還應該提到《財狂》的導演張彭春。這出戲演出成功,轟動京津,自然也是他導演的成功。同時,他結合導演《財狂》所寫的一篇文章,比較集中ti現了他的戲劇美學思想,是一篇難得的戲劇理論的文章。他提出了兩條戲劇表演的美學原則。他說:“第一是‘一’(unity)和‘多’(variety)的原則。特別是戲劇,一定要在‘多’中求‘一’,‘一’中求‘多’。如果我們只做到了‘多’,忘掉了‘一’,就會失掉邏輯的連鎖,發生松散之弊病。不過,我們只有概念,缺乏各方面的發展,那就太單調、太枯燥。這只算達到‘一’的目的,沒有得到‘多’的好chu。在舞臺上,無論多少句話,若幹動作,幾許線條,舉凡燈光、表情、化裝等等,都要合乎‘一’和‘多’的原則。”這裏,是滲透著藝術辯證法的思想因素的,他在那時就能這樣深刻而細致地把握戲劇藝術的內蘊,並上升到理論,是難能可貴的。他說的第二條原則,是所謂“‘動韻’的原則”。“因爲‘一’和‘多’的道理是靜態的,所以我們知道,‘一’和‘多’有了邏輯的連鎖,還須注意到‘動韻’。凡是生長的,必不死板,必有‘動韻’。舞臺上的緩急、大小、高低、動靜、顯晦、虛實等都應該有種‘生動’的意味。這種‘味兒’,就是由‘動韻’得來,”顯然,他以中guo傳統美學的觀點來涵括新劇的表演原則。這決不是機械地搬用。他強調“動韻”,不僅僅涉及戲劇藝術時間藝術的特點,涉及戲劇節奏,更強調的是“韻”,是“味兒”,就非同凡響了。在這方面,不難看到曹禺在創作中所受到的張彭春戲劇美學思想的影響。曹禺同樣是一個熟谙中guo傳統文學藝術的作家,他在創作中,也是強調韻味,講究戲劇意境的創造的。張彭春決不是一個西方話劇藝術的模仿者,他把傳統美學思想滲透在他的導演藝術中,是一位有膽識有創造的中guo話劇導演的先驅。可惜這方面,我們對他在話劇藝術貢獻上的研究是未免過于怠慢了。沒有張彭春,也就沒有曹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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