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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傳(田本相)》第18章

曹禺作品

  4月間,已是春意盎然了。川江兩岸點綴著黃燦燦的菜花,幾只木船向著重慶西南方向緩緩地航行。但船上的人們卻無心領受這春日的暖意,也無心欣賞這大自然的秀麗景se

  由于日寇加緊了對重慶的轟炸,guo立劇校又奉令疏散。剛剛在重慶穩定下來,才一年多,現在又要來一次大搬遷,到一個偏遠的小縣城去,師生們是不滿意的,但在戰時環境中,卻也無可奈何了。

  長江自四川宜賓到湖北宜昌的一段,人們習慣稱之謂川江。他們要去的江安,距重慶300多裏,位于川江的南岸。東邊是産名酒的泸州,西邊就是宜賓。這確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小城,只有一萬人口。城外有一個壩子,城南面有山——南崖,北邊是丘陵地帶。江安比較富庶,盛産竹器,它的朱點竹子是聞名遐迩的。楠竹、毛竹所製成的工藝品,如竹屏、竹盒、煙盒、筆筒、獅子頭竹筷,行銷省內外,還出産桂圓、荔枝等。在那時,也可稱得起是一個魚米之鄉了。

  一個小小的縣城,從重慶來到這裏,是顯得它太小了,真是個巴掌大的地方。有東西南北的大街,在城中心的十字路口,可看到四周的城牆,的確是太小了。劇校就設在城西緊靠城牆的文廟裏,曹禺的家安置在東街薨廬。

  雖說是個偏遠的小城,但卻有著光榮的革命傳統。早在1927年,這裏就有了共産dang的支部,江安第三中學,是四川省四所省立中學之一,民guo初年開辦。1927年前就有共産dang人在這所中學裏活動。1938年建立了中共江安縣委,縣委代理書記張安guo,他們搞起戲劇協社,團結一些dang外同志排演話劇,進行抗戰宣傳,曾經演出過《放下你的鞭子》、《蘆溝橋之戰》等。江安的老百姓也很喜歡看話劇,中共江安縣委對guo立劇校遷來十分重視,他們以江安戲劇協社的名義組織歡迎大會,准備演出曹禺的劇作《原野》。

  江安縣城演出《原野》來歡迎劇校,使曹禺感到異常驚喜。但他驚訝的是,沒料到這樣一個小縣城竟能排出這樣一出難演的戲,劇校的師生也都是這樣的一種心情。

  演出的地點,就在劇校所在地——文廟。文廟中的正面是大成殿,供奉著孔夫子的牌位,東西廂房是七十二弟子的牌位。大殿前面就是舞臺。演出時,舞臺上汽燈高懸,白熾的燈光把舞臺照得格外明亮。觀衆席地而坐。當大幕一拉開,眼前出現了原始森林的布景。那森林是用新鮮的樹枝裝製起來的,富有生氣,這使曹禺感到新鮮。他沒料到這裏人們竟然有這樣的創造xing。而演員一出場,一念臺詞,也使他感到欣喜驚異,他們竟然把《原野》的臺詞都改爲四川方言了。雖然演員的演技不夠老練圓熟,但是,那富有強烈節奏感的方言和樸素的動作,令人感到分外qin切。

  這次演出是中共江安縣委經過認真討論並作了充分准備的。扮演仇虎的席明真和扮演金子的演員雷蘭都是地下dang員,同時,也都是曹禺戲劇的崇拜者。他們通過演出,把他們的心意,把江安縣委和人民的熱忱獻給遠道而來的劇校師生,自然,也獻給曹禺。當時,曹禺並不了解內中情形,但他看演出時的心情是十分激動的。在這個小城裏能找到他的知音,他的心和這小城貼近了。演出結束,他向演員表示道謝,他說,這樣的演出太好了,像這樣的汽燈,用樹枝來作布景,是很適合小城鎮演出的。他高度贊揚了戲劇協社的創造xing

  曹禺的家就安置在中共江安縣委代理書記張安guo的家裏。鄭秀還留在重慶,他們的大女兒萬黛出生不久,不便同曹禺同來江安。

  薨廬,是一個四合院,有一個天井,門外還有些樹木,環境清幽。爲了使曹禺更好地寫作,好客的主人特意把大門樓上的一間陽光充足,但很清靜的房間騰出來,樓上還有一間大廳。鄭秀來了,住在樓下。

  薨廬的主人,張薨赓老先生是江安的一位名士,清朝末年的中學生,參加過辛亥革命,參加過中華革命dang、同盟會,曾在楊森部下當過團長、旅長。他和朱德早年相識,朱德任護guo軍混成旅長,曾在泸州、江安一帶駐防。而張薨赓正在楊森部下任少校副團長。大革命時期,他當過楊森20軍的dang代表。後來,回到家鄉,被選爲江安縣參議會的議長。這位老先生對曹禺十分尊重,把家裏的好房子讓給曹禺住,幫助曹禺找傭人,每逢年節總是把曹禺請到家裏吃飯,有什麼好吃的也送給曹禺。曹禺在江安的日子,一直得到張薨赓和他的兒子安guo的照顧。張安guo是這樣回憶的:萬先生來江安時,我當時是中共江安縣委代理書記。把萬先生安排到我家來住,也是想照顧好他。他寫作的地點,是特意給他安排的。在我家靠近大門樓一間清靜、陽光也好的房間,他在這裏寫了《蛻變》、《北京人》。萬先生和我的父qinchu得很好,兩家住在一起幾年,感情很深。我的兒子張邦炜,就是萬先生給起的名字。我記得萬先生臨走時,還把萬黛要的一個鼓兒燈留給邦炜。我父qin很尊重萬先生,逢年過節常在一起聚會。那是一段很令人懷念的歲月。①

  剛到江安,在大城市住久了的人,自然生活上不大習慣,可是師生們的情緒比較高昂,組織宣傳,開辦訓練班,搞得十分活躍。據張安guo說:“在這期間,辦過戲劇短訓班,曹禺qin自任課,舉行了開學和結業典禮,我也去參加過,還講了話。學員有些是地下dang員,我的愛人曹繼照,還有雷蘭、曹永蕾(繼照的meimei,地下dang員)、王德勳(也是dang員)都參加了這個訓練班。縣委特地派他們去學習,受過訓練就下鄉搞巡回演出。萬先生上課給大家留下深刻印象,像雷蘭就考上劇校了,他們不少人都是慕曹禺的名去參加學習的。”但是,未過多久,師生的情緒就低落下來,劇校裏有少數人打牌酗酒、做生意,每當曹禺到教務chu上班,就碰到這種令人困擾的現象,他內心裏很憤懑。

  江安是太閉塞了,遠離了大城市,遠離了文藝界,成天生活在這狹小的天地之中,未免使有些人感到氣悶異常。但是,曹禺卻在想著他的心事。早在重慶,他就醞釀著新的創作,他要寫一部抗戰的戲。如今,這裏環境盡管發生著種種腐敗苟且的事情,卻更刺激著他去寫。一出戲,在他的醞釀中逐漸成熟了。他要寫一個從南京遷到後方的一個小縣城的省立醫院的故事。

  戰爭的災難並沒有磨去他鋒利的銳敏感,也沒有消卻他的熱情血xing,他那種對現實的憤懑和對未來充滿幻想的lang漫情愫,依然像過去一樣。他有時未免有些天真,他寫《蛻變》,既對guo統區的現實表示深惡痛絕,同時,又渴望著它“蛻變”。不僅是這樣,他真盼著在戰爭的烈火中爆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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