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41年10月的“霧季公演”,到1942年5月,在重慶共演出30多出話劇,迎來了重慶話劇運動、也是中話劇史上的黃金時代,而《屈原》的公演則是它的gāo cháo。
在重慶這樣一個幾十萬人的城市,有五大劇團,即中華劇藝社、中劇團、中
萬歲劇團、中央青年劇社、中
藝術劇社同時演出,向著黑暗統治進行沖擊,喊出了正義進步的聲音。
當然,鬥爭也是艱苦的。民
頑固派千方百計來破壞進步的戲劇運動,他們把陳铨的《野玫瑰》推出來,來诋毀《屈原》,
民
中央宣傳部副部長潘公展公然叫喊:“哪個說《野玫瑰》是壞戲,《屈原》是好戲,那個人就是白癡。”他的話成爲笑柄,即使
民
的報紙也沒有爲《野玫瑰》叫好。
正是在這樣的一個黃金季節,曹禺的劇作一部又一部地被搬上舞臺,《蛻變》、《北京人》、《家》、《正在想》、《鍍金》,還有《雷雨》、《日出》和《原野》,爲這黃金時代增添著熱鬧和光彩。1943年1月,一個戲劇刊物《戲劇月報》創刊了,曹禺、郁文哉、淩鶴、賀孟斧、陳白塵、趙銘彜、陳鯉庭、張駿祥、潘孑農九人組成了編委會,在創刊號的“本報特刊稿件預告”欄中,公布了曹禺的《三人行》即將問世的消息,曹禺還寫了一篇《創作經驗談》。同時,他還投入《安魂曲》的排練和演出。2月19日,他應邀到上清寺儲彙大樓重慶儲彙局同人進修服務社講演,題爲《悲劇的精神》;2月28日又在重慶文化會堂發表演講,題目是《我們的學習》;3月27日,他出席了文藝界抗敵協會第五屆年會,在這次會上當選爲理事。從這繁忙而緊張的日程中,可看到他的滿腔熱忱。但在那種交織著欺詐壓迫的黑暗年代,他心中更多的是憤慨和激怒。面對著令人憤慨的現實,他依然像過去一樣,更加熱情,更加深刻地思索,也更加明確了應該歌頌什麼和反對什麼。他的講演《悲劇的精神》,可以代表他當時的心情,也表明了他的態度。他好像是講戲劇美學,而實際上卻緊緊地抓住現實,進行抨擊和批判,明白地提出在那抗戰的艱苦年代,到底需要怎樣一種“悲劇的精神”。
一開始,他便對“庸人的‘悲劇’”進行批判,他說:在我們中間,有這樣一類人,一向是在平和中庸之道上討生活,不想家的災難,不願看人間的悲劇,更不願做悲劇中的人物,終日唯唯諾諾,謀求升發之道,取得片刻安樂,對一切事物都用一副不偏不倚的眼睛來揣摩,吃飯穿
,娶妻生子,最後壽終正寢。
他猛烈地攻擊這種庸人的“悲劇”;同時,他又正面提出,真正的“悲劇”究竟是什麼。他說:我說的悲劇是另外一種。它是抛去猥瑣個人利害關系的。真正的悲劇,絕不是尋常無無食之悲。一個小公務員,因爲眼前困難,家庭負擔重,無法過下去,終日憂傷,以至病死。青年追求愛人,一再表演,都被拒絕,終于跳江自殺。這些能稱爲悲劇嗎?他們除了表現個人的不幸外,與
家、社會沒有任何其它內在關系,這不能稱爲悲劇。悲劇要比這些深沈得多,它多少是離開小我的利害關系的。這樣的悲劇不是一般人能做它的主角的,有崇高的理想,甯死不屈的精神的人,才能成爲悲劇的主人。在闡明什麼是“真正的悲劇”,什麼樣的人才能成爲“悲劇的主人”之後,他進一步地提出“悲劇的精神”的課題,也就是這次演講題目的主旨,他說:悲劇的精神,應該是敢于主動的。我們要有所慾,有所取,有所不忍,有所不舍。古人說:“所愛有甚于生者,所惡有甚于死者。”這種人,才有悲劇的精神。不然,他便是弱者,無能。無能的行爲,反映到文章上,號悲訴苦,乞憐于惡人、敵人(無論是自然的、社會的、政治的)的腳下,便是可笑的庸人,不是悲劇中人物。不想轟擊現實,一再忍受無理的摧殘,不想舉起刀劍反擊,那是一只躲進洞裏、永不見陽光的耗子,是令人厭惡的動物。活著,像一條倒臥的老狗,捶下去不起一點反應,從這裏怎能生出悲劇?
在他看來,莎士比亞筆下的勃魯托斯才具有“悲劇的崇高精神”,屈原是有悲劇精神的,諸葛武侯是有悲劇精神的,嶽飛、文天祥也是有著可歌可泣的悲劇精神的。接著,他就闡發了“究竟怎樣才是悲劇的人物”的問題。
首先,他認爲悲劇的人物要具有火一樣的熱情。他說:“悲劇的人物,首先要富有火一樣的熱情。‘晚來唯好靜,萬事不關心’,一味恬淡、超的人不會有什麼悲劇。聰明自負,看破一切,是可鄙的人,這種人可以‘不滯于物’。自命修養上‘可貴’,但這種人多了,一個民族也就可悲了。”他認爲像屈原、諸葛武侯等這樣的悲劇人物,“他們有熱情,有‘至
’,有真正男子漢的
格。他們有崇高的理想,追求著,奮鬥著,願爲這一理想的實現而抛棄一切。屈原說:‘余固知謇謇之爲患兮,忍而不能舍也,指九天以爲正兮,夫唯靈修之故也。’他又說:‘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惟有熱情、至
的人才能演悲劇;爲公衆的高尚的熱情和‘至
’才是構成悲劇精神的要素。”
其次,他認爲悲劇人物要具有“崇高的理想,不斷地爲它努力,爲這個理想實現,舍開一己的利害,是超出了小我的範圍的”。同時,還“要有一種雄偉的氣魄”,他稱之謂“雄風”。在他看來,“民族要存在,中要立足于世界,我們要救亡,要反抗,自來中
人民是吹著雄風的”。表現了他高度的民族自信心。
他還說,“悲劇的主人大都是失敗者,但‘失敗’的人物中不少是偉大勝利的靈魂。‘成者王侯,敗者寇’的觀念應該推翻。這種觀念的基礎,只著眼于‘成與敗’,不想到‘是與非’。立足真理,有所作爲的人,是正義與信念激揚砥勵他這樣做。學習成功者,容易。從失敗中看見真理而爲之奮鬥,那是難得的。偉大人物,常常在悲劇中才能看見。理想是推動的力量,失敗盡管失敗,但絕不妥協。悲劇人物有一種美麗的、不爲成敗利害所左右的品德,他們的失敗,不是由于他們走錯了路,而是由于當時種種環境的限製。艱難苦恨的道路,早晚有走通的一天,一時走不通,他卻勇于承擔真理的責任,追求到底,這就是中外古今的革命家、文學家、科學家,使人永遠敬仰的力量。悲劇的精神,不是指成功的精神,如果能從堅持不懈、勇往直前的氣魄去會悲劇的精神,中
的將來便會
離混沌的局面,成爲一個自強不息、獨立富強的中
。”
這篇講演是值得注意的。它決不是曹禺一時心血……
曹禺傳(田本相)第23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