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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鎮》第17章 三委員

第3小節
陳世旭作品

  [續將軍鎮第17章 三委員上一小節]視劇的“總策劃”或“總監製”,那麼一個“文革”中的劇本的事,他早已淡忘了。

  小馮說得很對,艾老即使爭回了著作權,戲也是演不出的。一是當地早沒有了劇團;二是即使有,那本子也沒人要。

  盡管如此,艾老在本鎮文化界的影響,卻是無人可以取代的。

  洪藝兵成爲鎮政協委員的主要條件是因爲他是臺屬。

  那時候,地富反壞右都摘了帽子,“海外關系”成了時髦。鎮上一時雨後春筍般地湧現出了許多的“臺屬”。這些人先前都像洪藝兵母qin那樣,守口如瓶地瞞騙了政府瞞騙了人民潛伏著,現在則逢人便聲稱自己是臺灣某人的哥兄老弟或外甥侄子。

  多年來關于洪藝兵的身世的種種撲朔迷離的傳說,居然有了確鑿的回聲:他的父qin果然真的在臺灣,已經寫信給大陸的有關部門,找兒子來了。

  但洪藝兵卻不肯承認自己有一個臺灣父qin。不管有關人員怎樣向他說明,對方提供的證明完全符合他們母子的情況,又反複向他解釋,政策已經有了重大改變,他完全不必有政治上的任何顧慮。到最後就很明白地動員他,他老子在臺灣的政界是位有影響的人物,他認不認這個老子,並不只是他個人的家事,而是關于統一祖guo的大業……隨你怎樣苦口婆心,洪藝兵就是堅如磐石,信誓旦旦,任憑風lang起,穩坐釣魚臺:不會的,我決不會有海外關系。父qin的事我一點記不清楚,母qin已經故世,一切查無對證,這一位臺灣老先生一定弄錯了人。

  有關方面的人無奈,也理解他是心有余悸,只有耐心等待他解放思想。劇團的人則很覺遺憾:如果他是大人物的兒子,大家也就是大人物兒子的朋友了;他不肯做大人物的兒子,大家也就做不成大人物兒子的朋友了。他是不是故意跟大家怄氣,不讓大家沾他的光呢?其實,當初大家批判他,是別人唆使的,並不是自覺自願的,莫非他還不肯原諒?

  洪藝兵連忙矢口否認:不是,不是,不是,是我自己不爭氣,真的沒有臺灣父qin。辜負了各位的好意,對不起!

  洪藝兵最終接受臺灣父qin的事實,是小丁離開小鎮兩年以後的事,告知小丁這件事的鄭風,口氣裏充滿了豔羨和妒意。

  沒有赴臺之前,洪藝兵已經被選爲鎮政協的委員,這使他最終擺tuo了種種疑慮。隨後他去了臺北,年邁的父qin在將近半個世紀之後見到這個仿佛是照自己的模子複製出來的兒子,高興得差一點在複發的心髒病中死去。問及其母,不免又是幾番啼噓。往事實在不堪回首。當初離開大陸的日子,正是擁如夫人入懷之時,對新寵的百般要求,一味依從,致使棄下洪藝兵母子不顧。不料去臺灣之後,如夫人未有生育。歲月如shui逝去,少年荒唐漸少,懷舊之心日深,兼之寂寞老病,由是寢食不安,度日如年。如今總算等到兩岸門戶略略開啓的一天,但那位如夫人的驕橫卻少有改變,對這位大陸的“阿鄉”很看不上眼,懶得答理。這自然是既不合時宜也不明事理之舉。今天的洪一鳴(去臺之前,他恢複了原來的名字。改名和複名,都是chao流使然),已經不是昨日的洪一鳴。“你算個什麼呢!”他在心裏冷笑。關于這位父qin的妾,母qin在先前的那些孤寂的夜晚,一千次一萬次地給他講過,“秦淮河上的爛婊子!”母qin一說起她的時候便渾身顫抖,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了她。母qin是大家閨秀,對父qin的玩女人沒有什麼不可以容忍,但父qin竟用一個賤東西輕易地代替一個正統的結發夫人,她到死都不原諒。母qin的一生都在詛咒這個女人,是這個女人使她和她的兒子失卻了大好前程,蒙受了那麼多的屈辱和艱辛。這無時無刻不萦繞于懷的深仇大恨甚至使她常常tuo口失言,使他們幾近蟄居的生活出現暴露的危險。他們曾經是怎樣地忍受了常人難于忍受的克製和防範的痛苦啊。而現在,這一切都終于到了應該清算的時候了。

  洪一鳴報複父qin當年對他和母qin的遺棄所采取的行動是斷然返回大陸。這是他赴臺兩個月以後的事,大家以爲他步了父qin當年的後塵,棄了李月娥幾個,在臺灣花花世界過花花公子的逍遙日子,他卻忽然在鎮上出現了。“清算”、“報複”種種,是人們的推測,他自己的解釋倒是輕描淡寫,只說是在那邊住不慣,還是這裏山好shui好人好。再說,dang和政府培養了多年,哪能說不回就不回呢,等等。很有政協委員的氣度和shui准。

  洪一鳴于是成爲當地的風雲人物。他從臺灣回來不久,縣裏開政協大會,他又當選爲縣政協委員,政治上大紅大紫。不過,鎮上人談論得最多的還是他的暴富。據說他得到很大一筆遺産,大得足以買下一條鎮街。證明著這事實的是一個流竄到鎮上來的小偷。有一天夜裏他在洪一鳴家的牆上掏了一個洞,恰好裏面立著一架厚重的大櫃,未能得逞。小偷本來是從鎮上人的談論得了情報而行動,但鎮上人又以小偷的行動做了自己談論的注腳。邏輯上倒是通順的,他家裏要是沒有橫財,賊怎麼會打主意呢。

  真正的證明是洪一鳴自己拿出來的。他後來在離開鎮街不遠的地方,擇了一個依山面河的佳勝chu,造了一幢私宅。宅子造得很雅致,一個靜靜的小庭院,遍栽修竹,一幢二層的小樓,曲廊回環。據說仿照的是他父qin臺北寓所的格局,而他父qin臺北寓所的格局又仿照的是大陸老籍祖宅的格局。俨然是小鎮上頭號的大戶大家了,讓鎮上的人個個眼紅得出血。

  顯然是出于大家想得到的念頭,洪一鳴發起組織了一個“團友聯誼會”。讓業已風流雲散的鎮劇團的人都到鎮上來聚會,由他做東。接到那封“團友聯誼會”的邀請函之後,小丁(他老婆是受邀對象)給後來調到鎮文化站的鄭風打了個電話。鄭風早已不再作曲,利用文化站鄰街的房子開了個小門面,銷售音像製品,維持自己的工資。他是個志大才疏,眼高手低的人,自己做不成作曲家,卻喜歡對別人指指劃劃。如今還改不了這習氣。守店無聊的時候,就寫些音樂批評文字,把自己天天販賣的那些港臺天王和大陸的准天王大罵一通。又找不到地方展示他的高見和宏論,就常常寄到小丁這裏來,讓小丁幫忙找地方發表,他們也就因此常有些聯系。

  洪一鳴就是洪藝兵,鄭風在電話裏大聲說。他很粗重地喘著氣,好像在說一件人間不平事。上述有關洪藝兵(現在應該叫洪一鳴)去臺前後的種種,在小丁聽來也確如天方夜譚。難怪鄭風之流心理失衡。

  你們不妨來開開眼界,這小子如今抖得很了,跟一件擦得锃亮的出土古器一樣呢。

  小丁老婆應邀去了小鎮,qin眼瞻仰了命運發生巨變之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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