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肖漢焦急地按著喇叭,堵車頭一次讓他感到如此心煩。
灰蒙蒙的公路上閃著細碎的亮光,飄雪花了。
車胎吱吱叫著,黑夜在窗外流逝,快一點,再快一點,他右手握著方向盤,左手迅速掏出打火機點了一根555,薄荷一定等急了,雖然他們等了很長時間,可現在一分鍾都顯得那麼難熬。
通往她家的那條路他閉著眼都能找到,城中之城,北京的黃金地帶,剛巧和他上小學的地方離得很近,如今那一帶變化太大了,中糧廣嘗光華長安大廈、新恒基……高聳林立的寫字樓擋住了人們的視線,房價高得驚人,按每小時多少美元計算。
想不到她這麼在乎我,獨生女都有點任,可她並不是因爲得不到我才想我。他感到自己只是半個人,這樣急急忙忙地趕路就是爲了與另一半對接。從那個晚上以後,他就再也不是個完整的人了,或者說他從來就不完整,直到那一刻才明白,他望望四周,獨自開車的男人很多,一個個都跟工作狂似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那封信印在肖漢腦子裏,仿佛滑過一段美妙的旋律,溫柔地捧著他的心,眼下,他就缺這個。車流慢慢疏通了,他加大油門,我就是得不到你也不想失去你,沒錯,謝謝,你替我說了心裏話。
這幾天,他一直沒歇著,腳脖子發酸,心裏隱隱升起一絲渴望,到底等什麼他也說不清,這事沒完,沒完,有個聲音從心裏冒出來。終于,他看見上放著一封信,被他父母拆開看過了,他父
只說了一句,“這裏邊寫著你後半生的幸福。”薄荷的字和她的人有著絕妙的相似,他望著那張紙聞到了她溫柔的
香,他通過另一種方式重新摟住她,聽著娓娓動聽的耳語。
他一直在和自己打架,誰也鬥不過誰,他爸他他
輪番上陣,苦苦相勸,全被他冷冷地擋回去了,薄荷倒是不打電話,也不再呼他了。她把我忘了嗎?在他心裏湧起一絲淒涼的時候,她的信來了。他感到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意料之中,那些樸素的句子産生出急劇而來的熱力,彈撥著他的每一根神經。有人愛你,你還能說什麼呢?
七點二十三,薄荷瞧了瞧牆上的鍾,心裏一緊,他不來了?暖氣燒得很熱,薄荷披上那件白羊絨大
,隨時准備下樓。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她甚至覺得有點不真實,這就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每隔一分鍾都像一整年!
前天晚上,肖漢的來電話了,她說他們接到信後決定拆開看看,就怕肖漢什麼也不跟他們說就把信撕掉。“你是個好孩子,肖漢認識你真幸運,我們把他養大,可不能保證他後半生的幸福啊,現在我們就放心啦。”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個月來,薄荷心裏所有的遺憾和悲傷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又能見到他了!
她和肖漢的似乎有說不完的話,不像晚輩和長輩,而像兩個知心朋友,幸虧有這樣的母
,杏則她就
嘗不到愛情的滋味。是的,誰都有私心,正如她愛兒子一樣,我也是爲了我的私心。
愛是一種需要,就像鑽入鼻孔中的空氣一樣,你會實實在在地感覺到它的存在。小羊上午來過電話,她連是煩躁不安,薄荷勸了幾句,兩天前她還能深有同感,現在她重新被抛到幸福的漩渦裏,如果說這時候還能分享小羊的痛苦,那是違心的。
“阿姨,肖漢怎麼還不來呀?”
“他已經出門了,大概堵車吧,你別著急。”
薄荷放下電話,心裏踏實一些。
昨天晚上九點半,她又一次聽到了肖漢的聲音,“你的信我看了,看了三遍,我什麼也不說了,我找你去!”在話音剛落的一兩秒之內,她又感覺到了看他第一眼時擊中自己的那力量,我什麼也不說了,我找你去!這是哪裏來的激情啊,簡直要將她淩空抱住,難得一見的真情使得一
暖流遍布全身。冷漠如同逐漸積聚的塵埃,遮蓋了都市人的心頭,當你從摩肩接踵的購物狂
中突圍出來時,猛然聽到愛人的聲音,你才能
嘗到幸福的全部含義!
她想馬上摟住肖漢,有多少話要跟他說啊,可她要肖漢第二天再來,別給他造成壓力,有個聲音悄悄提醒她。既然等了那麼長時間,就再等一天吧,這是爲了他好,他需要平靜,此刻,無論是肖漢還是薄荷,都很難保持平靜,她很清楚這會兒讓他來會有什麼結果,盡管那正是她分外渴望的。她深深地吸氣,盡量使語氣平穩下來,“有點晚了,”她怕肖漢誤會,馬上又說:“你明天晚上來吧。”她嘴上這樣說著,心裏卻湧上一熱流:你快來吧,現在就來吧!她咬緊嘴
,把那陣沖動壓下去,他倆之中,總得有一個人先冷靜下來,就讓我來扮演內心狂熱外表冷漠的角
吧,即便別人把你想成毫無反應的木頭人你也得忍住,將來總有你表現的機會。
薄荷又看了看表,這會兒她卻很難保持昨天的平靜,雪花無聲地飄落,胡尚裏車輛穿梭往來,就是看不到那輛具有傳奇彩的捷達。做不成眷屬就做朋友,是的,她只好這樣說,可又怕事情真的會變成這樣。
這條路仿佛有萬裏之遙,永遠也走不到盡頭,薄荷聽著鞋跟輕踏在地上的聲音,如同土著人祭祀的舞蹈。“我是肖漢,我到樓下了。”直到剛才聽見他急切的聲音,薄荷才感到這事是千真萬確的,她內的某些神經被迅速激活了,頭已然和身
分離,用不著分辨方向,肖漢散發出的磁力吸引著她,絕不會走錯一步。
她想馬上見到他,又希望這條路無限延伸下去,捷達橫在路邊那棵老槐樹下面,落上一點雪花,仿佛扔在舊倉庫中的一顆鑽石,金屬漆在月光下熠熠閃光。這不是工業文明造出的汽車,它屬于田園牧歌時代的夢想,沒有發動機的尖聲吼叫,沒有汙染造成的酸雨,渴望和平,渴望友愛。
他沒開車燈,在薄荷輕輕敲車窗的時候,他猛然回頭,掐滅煙的同時,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一手關掉音樂,另一只手打開車門。
“是她嗎?”
他無法在腦子裏拼湊出薄荷的具形象,不是他記
不好,他看人從來過目不忘。不是五官能說明問題的,那是一種滲透到空氣中的通感,她的
香、她的聲音、她皮膚蹭在他臉上的感覺,這一切構成了那種沖擊力。他一直能看到她的裏面,那一絲絲光和熱透過毛孔緊抓著他。
肖漢猛地回頭,薄荷眼前再次重放這個動作,他的心跳肯定在每分鍾一百二十次以上,路燈的光在他臉上甩下一個美麗的抛物線,兩雙眼睛迅速對望了一下,馬上又分開了,那束光太耀眼,誰也承受不住。薄荷裹著空氣的新鮮味道鑽進車,頭發上沾了幾朵雪花,肖漢的身子微微前傾,用手幫她把雪花撣……
北京的獨身男人第14節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