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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獨身男人》第16節

陳薇作品

  周建軍眼前總是晃蕩著他在美guo那幾年連軸轉的生活,托福660分,“祝你美guo之行好運。”所有人羨慕的眼光沾在他的後背上。然而飛機一著地,他感覺自己好像被扔進熱哄哄的美式炸ji爐裏,被幾個好心人送到孫二娘的黑店,灰溜溜地向qin友借錢,在中餐館剝洋蔥、切凍肉,滿頭霧shui地聽山姆大叔發號施令,在人煙寥落的301號公路上搭車……每個初到美guo的人都會有這樣一番經曆,“你得學著點,小家夥,”一些中東來的學生拉著他去夜總會“開葷”,他以自己有潔癖爲由婉言拒絕。

  一切還不壞,盡管最初的時候也吸過氧,有一次冒著大雨給房東修電視天線,圖像清楚了,人家卻忘了叫他,害得他發了好幾天高燒。和他前後腳來的人裏,只有他順利讀完了計算機專業的學位,他在自己那個圈子裏似乎永遠是最成功的。

  他對自己身上粘著“美guo製造”的標簽並不介意,在他腦子裏好像沒有這些概念,學文科的人總是動不動就嚷民族主義,而他想的就是永恒的秩序和規範。

  成家的事卻一直不順,已過而立之年的他還獨自晃悠著,“看了毛片以後人生觀都會改變。”這話不假,終日忙碌的他希望一切事都能像電腦一樣清晰、明確。在guo外找老婆比拿學位難多了,洋妞沒戲,和港臺的女孩也說不到一塊,留學生的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只好在guo內找。

  他頭一次發現找對象的事也需要cao作,讀學位的時候,家裏寄來過一些女孩的照片,他記得有幾個條件還不錯,周圍的留學生都在和guo內的女孩通信。這種方式有點幹巴巴的,他不喜歡寫信,倒不如發電子郵件,最後就不了了之。當你在打聽什麼吃的在減價時,guo內女孩的來信就像一張已經過期的入場券。現在他明白了爲什麼很多出guo的人都懶得寫信。和許多精明的人一樣,他畢業後進了ibm,去年九月總部派他回北京分公司,充分吸收兩方面的優勢,“美guo人永遠把你當成外guo人,中guo人也不習慣你。”

  他只是偶爾發點感慨。保利大廈比起其他的飯店顯得更有文化氛圍,坐在大堂吧裏喝現磨的意大利咖啡使你很容易染上一種昏昏慾睡的惰xing。“掙錢是男人的事。”薄荷想起時常挂在嘴邊上的這句話,她吃了啞巴虧,哼,男人一想到錢就跟著了魔似的。

  眼前這個男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優越感,她不習慣叫他的洋名patrick,一開頭喊周先生,後來索xing直呼其名,或者幹脆什麼也不叫。

  “您要什麼飲料?”服務小jie問。

  “jin·tonic。”周建軍打著手勢。

  “jin·tonic?”

  “ok”

  服務小jie和他一問一答,那種默契好像他鄉遇故知似的。薄荷在三姨家見到他時,一眼就看出他是從guo外回來的。“他一定要我介紹你和他認識。”那天,薄荷去三姨家玩,正巧碰上三姨給周建軍介紹對象,“成功地當一次媒人能多活十歲。”這種事總是很好玩的,周建軍沒看上那個銀行職員,卻對薄荷很感興趣。“我怎麼把你忘了呢,沒關系,先做普通朋友吧,以後的事看發展。”

  三姨就是不說,她也不反感這事,人在受挫之後都需要反作用力,而且越大越好。“我明天找你去吧。”肖漢是這樣說的,可是到了第二天下午,他卻說有事不能來了,改天再給她打電話。

  “好吧。”薄荷冷冷地應了一聲,盡量不動聲se。哼,我並不在乎!

  她索xing把電話線拔了,因爲她知道肖漢根本就不會給她打電話,可她還想騙騙自己,于是拔掉電話,一了百了。

  不知不覺,他們有兩個多月沒見面了。

  “還得搞女權,要不女人總是得圍著男人轉。”她感到憤憤不平,我就找不著男人了嗎?我倒讓他瞧瞧!在這種事上又吵又鬧沒份量,你也找一個,心裏馬上就能平衡,而且目前是普通朋友,可進可退,這種寬松的關系最適合她現在的心情。

  按照她從前的標准,周建軍這樣的最適合做丈夫:美guo回來的博士,門當戶對,長得一般,還過得去,按大衆觀點男人的長相並不重要。他比薄荷大八歲,是個吉利的數字,這種搭配有實際的好chu:喜新厭舊是人的天xing,對男人來說更是如此,不過他娶個小妻子心裏就會打鼓,整天擔心人家會不會厭倦他,所以就沒有多余的精力了。用控製論來調控感情是最科學的,印象派能使你産生義無反顧的激情,可誰能領情呢?誰願意陪你一起冒險?

  薄荷望著周建軍的飲料,心裏空蕩蕩的,杯沿上挂著一片檸檬,穿過透明的液ti,一切顯得既清晰又模糊。大廳角落裏的女孩正在彈奏肖邦的鋼琴曲,琴聲如清泉一般流瀉在亮晶晶的玻璃鋼地板上。

  “你是什麼血型?”周建軍問。

  “沒查過,這很重要嗎?”

  “根據血型能判斷出人的xing格,血液參與人的生理活動,所以這方法有科學xing。”他做每件事都一絲不苟,在你仍然迷迷瞪瞪的時候,他已經爲你做了x光透視,顯得比你還了解你。“很多搞藝術的都是ab型血,叫人難以捉摸。”

  薄荷覺得自己必須集中精力來對付強大的ibm,人在機器面前疏忽不得,驕傲的卡斯帕羅夫不就折給“最深的藍”了嗎?

  周建軍的眼鏡很講究,顯得氣派不凡。薄荷應他的要求介紹了自己的情況,不到十分鍾他就能以一種超然的冷靜對這些材料做出判斷。

  薄荷想起小時候玩的那種歸類遊戲,他是工具理xing的典型代表,這是一種發展方向,長著這樣的腦袋,一切都被調控得井井有條,包括談情說愛。

  薄荷和肖漢卻很有意思,他們的she頭能迅速地沾在一起,可他們卻不知道對方的生日和父母的名字。

  “你的智商很高吧?”

  “沒測過。”

  他的機器裏沒有如何應付玩笑的程序,薄荷覺得他和肖漢就像兩代人,“起碼是肖漢的小叔。”這念頭讓她覺得好玩,也增加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感,一旦不能開點玩笑,她就覺得很不自在。

  “現在一切都步入正軌了,在美guo總算沒白苦,我爲下一代創造了好條件,”他得意地揚起眉毛,像老外那樣豎起食指,“我覺得我的孩子肯定是男孩!”

  “根據dna?”

  他喊著no,然後敲了敲太陽穴。

  薄荷差點嗆著,在這件事上他倒毫不猶豫地相信直覺!他真行,居然能在空氣中看到一個成熟的受精卵!

  大幕徐徐拉開,patrick津津有味地喝百事可樂,she頭吮著吸管的節奏都是那樣張弛有度。他平時太忙,所以把周末的節目安排得很緊湊。上午到首ti打羽毛球,中午去凱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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