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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獨身男人》第17節

陳薇作品

  表叔靠在沙發上看“日全食彗星同現天空”的錄像,薄荷遞給他一袋從上海城隍廟帶來的五香豆,她還記得海爾一波普彗星的容顔,因爲那和她的愛情緊密相連。爲什麼一提到肖漢就想起海爾一波普彗星呢?可能是他們都大難得,一旦擁有就牢牢地抓住你的心。

  周建軍去美guo出差了,薄荷接到電話頓時感到放松,仿佛看到兩座大山之間的一線天。“回來以後我要和你好好談談。”他早晚會這麼說的,兩人認識快兩個月了還停留在當初的起跑線上,紋絲未動。這個年齡的男人都想著直奔主題,不可能老這樣下去。

  春天的甜味悄悄飄進屋子裏,灰溜溜的樹權上已然鑽出新綠。

  她每次位立窗前,就會發現一絲新的變化,不能再逃避了,這麼長時間生活就像一張欠債的白條,還債的那一天遲早會來。

  前些日子,她養了一只電子寵物,現在好多小孩都愛玩這小東西。你必須時刻關心它,盯著小屏幕,就跟養孩子似的,晚上還要替它關燈。冥冥之中仿佛有什麼人需要她惦記,小寵物是個寄托,可它時常在你幹正經事時哇哇大叫。沒辦法,她把那小東西“過繼”給別人了,而且她知道心裏真正牽挂的是誰。

  我guo本世紀最後一次日全食,與2400年回歸一次的海爾一波普彗星相遇,這次“世紀幽會”引起天文愛好者的極大興趣。

  “你中午在這兒吃飯吧。”薄荷對正看電視的表叔說。

  又到周末了,她父母去金海湖玩一天,估計很晚才能回來。這是個機會,她得和肖漢好好談談。表叔最好在這裏,他當然什麼也不知道,但是屋裏有個人就好多了,能在暗中給她壯膽。

  一個禮拜之內,她又給肖漢寫了兩封信,第一封是用電腦敲的,可能是想顯得更有理智吧。“我能把臺階給你搭到天上,但我不能無限期地等下去。就像炒gu一樣,女孩應該在接近最高的價位上抛出,否則接下來就成熊市了,人早晚得面對現實,將來我結婚了,就不能再關心你了。你得拿個主意,三天決定不了的事情三十年也決定不了。”標准的機器語言,並不完全是她心裏想的,可是一敲出來就成了那副鬼樣子。

  肖漢那邊還是毫無反應,他想什麼呢?

  “你好嗎?這兩個月忙什麼呢?”薄荷打電話問他。

  肖漢聽見她的聲音很意外,“我呀,晦,瞎忙。”

  “我給你寫的信看了嗎?”

  “沒有,我剛出差回來。”

  “咱們玩遊戲機去吧。”

  “再說吧。”

  再說就等于沒戲,薄荷了解肖漢,現在回想起來他說的“心情特別不好”指的根本不是生意,是……《南方周末》上每期都有一塊小豆腐幹講點xing知識,信心對男人是很重要的,但有的文章顯然誇大了社會壓力和心理方面的因素,問題就是問題,如果輕易就能解決,它就不叫問題。

  也許我們能客觀地分析別人的事,但對自己的qin人卻甯可信其無,不願信其有,薄荷不想在這事上多停留一秒鍾,想最耽誤事了,只能使你越來越膽小接下來的那封信她改成手寫了,盡量用一些軟乎乎的詞,幫他樹立信心,她一邊寫一邊提醒自己。“你遇到的問題是很多人都有的,只不過別人沒說或者沒意識到。我會照顧你的,也許我還能給你提一些建議,你最後那次來肯定比你前一次來感覺好一點。”

  薄荷漫不經心地拌著沙拉,土豆、胡蘿蔔、紅菜頭、火tui盯豌豆、蛋清代表理智,卡夫奇妙醬象征著感情,究竟哪個應該多放一點呢?

  漠河是日食帶上唯一的城市,太陽高度角適中,成爲世界最佳觀測點。日全食過程中出現的“貝麗珠”使薄荷的心受到一些震動,她停下手裏的活,擦幹手上的shui珠,專注地盯著屏幕。

  “你這麼一看,人算什麼呀。”表叔感歎著。

  薄荷卻覺得這會兒看到日全食有一層特別的意思,初虧、食甚、複原,整個過程妙不可言,天空變暗時,彗星一展芳姿。表叔給她講了好些有關的科學知識,可她一點概念也沒有,腦子裏想著兩片嘴chun,太陽和月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日全食的那一刻,她覺得男人和女人融爲一ti,一種yin陽大愛的韻味飄出屏幕。

  女xing革命並不是什麼空想,也不是要和男人玩搶椅子的遊戲,女人不再是誰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她要從男人的身ti裏鑽出來,成爲和他面對面談話的人。

  遠chu高空作業的民工猶如沾在玻璃幕牆上的甲蟲,一聲哨響,jie弟倆長得很像,肖漢稍微黑一點,和人初次見面時都會露出有些腼腆的眼神,鼻子不高不低恰到好chu,就連扭過頭來茫然四顧的神態也一模一樣。

  個人的順利並沒有使肖滇變得不通人情,她反倒顯得更加悲天憫人,上中學時最愛看《紅與黑》,她渴望lang漫,但並不套用書中的情節。

  樓後面這片空地還是老樣子,始終迫不上都市的節奏,那會兒下雨時肖漢就躲在shui泥管子裏和別人下象棋。他特好勝,被人將死以後馬上拽著人家再殺一盤。

  太陽一點一點向西邊滑去,他倆默不做聲,“總得說點什麼。”

  肖琪的臉顫動著,心頭好像有一只小蟲在爬,平常時間一晃就過,可現在表盤上的分針就像個胖太太,半天才向前傾斜一下。

  “你小時候最愛吃烙餅夾ji蛋。”她不知道爲什麼要說這些,一種隱隱的激情凍結了她的思維。

  肖漢坐在歪倒的樹幹上,薄荷的信揣在上yi兜裏,像一簇火焰把他的song口燒得焦黑。“我知道你正面臨兩難選擇,捆著發麻,吊著發木,拿著紮手,扔了可惜。”她總是能一針見血他說出他的感覺。

  快三個月了,他以爲薄荷把自己忘了,于是努力做出輕松的樣子。白天好混,有時甚至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當黑夜像一瓢冷shui澆在頭上時,他才懂得什麼叫孤獨,尤其在人多的地方更覺得別扭。

  “薄荷要你答複她,對嗎?”肖琪問。

  肖漢點點頭,他知道這一刻早晚會來,冷漠的yin影追著他,誰都盼望奇迹出現,不過還是丟掉幻想吧,只有這樣你才永遠不會垮下去。

  “jie,你幫我給她打個電話,”肖漢慶幸還有個jiejie能幫他度分散在各chu的小黑點集聚到升降梯裏,轟隆隆地滑到地面上。

  今年春天比往常暖和,沒有那種突如其來的春寒,青草一個勁兒往上躥,仿佛能聽到它們噌噌拔節的聲音。

  “你最近忙嗎?”肖琪盡量用自然的口氣問她弟弟,這是沒話找話,但是事情總得這樣開頭。

  “還行。”

  肖漢很高興能從家裏逃出來一會兒,父母想盡各種辦法讓他去找薄荷,他走到哪兒,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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