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詩人之死一、又是誰在興風作浪?遊若冰心裏惶惶不安上一小節]馬列主義者了。”遊若冰應付地回答說。
“那可不一定。有人就懷疑他。”女兒反駁說。
“你怎麼知道的?你不要在外面給我招惹是非,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遊若冰嚴厲地對女兒說。
“幹嘛這麼害怕?我知道有人懷疑他,這有什麼了不起?”女兒帶點看不起地對爸爸說。
“你們小孩子不懂事啊!阿雲,聽我的話,別管這些事。學校不上課你就在家裏看看書,學著做做針線也好!”遊若冰緩和了口氣,懇求女兒說。
可是女兒的小臉都紅了。她認真地說:“爸爸,毛主席叫我們關心家大事,我們怎能坐在家裏?還做做針線?要是赫魯曉夫式的人物篡了權怎麼辦?”
“有無産階級司令部呢!你管得了!”遊若冰又發火了。
“我們革命小將就要管!”女兒頂了他一句,就不理他了。
“不知道天高地厚!”遊若冰又責備了一句,便也不說話了。自從老伴去世,他一直把這個獨生女視爲掌上明珠,樣樣依著她。想不到今天變得一點也不聽話了。這兩年,他已經完全喪失了管束女兒的信心,他辯不過女兒那張小嘴!當天晚上,女兒又出去了,這幾天一直沒有回來。
現在想起這件事,遊若冰不禁心頭一陣緊縮。女兒爲什麼會突然提出這樣的問題?難道她……?如果這樣,那真要大禍臨頭了。他的身上又滲出一層汗珠。
“不要命了!”嘎的一聲,一輛汽車在遊若冰面前急刹了車。他一嚇連忙朝司機舉手打招呼,退到人行道上,回頭往機關走去。
到了文協門口,遊若冰舉手砰砰地敲起門來。
“老遊,大門開著,爲什麼敲小門?”站在遊若冰背後問話的是以前的《濱海文藝》編輯、現在余子期專案組成員馮文。遊若冰轉身看見這個善于窺察別人心事的人臉上那詭谲的笑,心裏著實有些慌,連忙解嘲地說:“呀!看我這腦子!只顧想著出門的時候家裏的窗子是否關上了,就沒有看見大門已經開了。”但心裏在暗罵自己糊塗:“這樣兩扇洞開著的大門怎麼看不見?而且大門兩旁的‘池淺王八多,廟小妖風大’的對聯多麼觸目喲!馮文
會不會因此發現自己的心事呢?”他正想注意觀察馮文
的臉
。只見馮文
微微一笑說:
“老遊的心真細。今天天上無雨,不關窗也不要緊,只怕是人間要起風了!”
“你說什麼?”遊若冰警覺地問。
馮文連忙搖頭說:“沒有什麼,沒有什麼。”說罷就進辦公樓去了。這時候,門房老陳對遊若冰說:“老遊同志,段超群同志叫你來了之後馬上到她辦公室裏去。”
“什麼事呀?”遊若冰習慣地問了一句。段超群是文協革委會主任,“造反派”的女司令。遊若冰只要一聽是段超群叫他,就想先知道有什麼事,以便想好對策。所以不論是誰通知他,他總習慣地先問一句“什麼事呀?”雖然他明明知道老陳多半不能回答他的問題。
遊若冰直奔段超群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關著。他輕輕地敲了兩下,門開了。開門的是進駐文協幫助“鬥批改”的紅衛兵的頭頭吳畏。
“超群同志和小吳同志早來了?嘿!看我這身,血壓又高了,真是老朽!哈哈哈……”遊若冰又是做笑臉,又是皺眉頭,解釋著自己遲到的原因。
段超群和吳畏看看遊若冰的臉,確實紅得不大正常,像是血壓升高的樣子,便點點頭,原諒地笑笑。段超群還指著一張沙發讓他坐下來,倒了一杯開
遞給他,然後才用她那冷靜而平穩的聲調說:“老遊,有要緊的事要商量呢!”
“要緊事?”不知怎麼的,遊若冰的身上又發熱了,連忙從沙發上欠欠身子。
“樹慾靜而風不止,階級鬥爭嘛!”吳畏著他的北京口音說。他是北京人,到濱海來讀大學的。
遊若冰沒有說話,只等著段超群說出是什麼事。可是段超群這個女同志有點特別,雖然才三十多歲,又是“造反司令”,卻不大有“造反派的脾氣”,言談舉止也都不大像“造反派”。她不把話先告訴遊若冰,卻慢條斯理地反問道:“老遊,你是鬥爭經驗豐富的老將了,這些天,有沒有感覺到社會上有點什麼風?”
“噢!社會上有什麼風?”遊若冰心裏一驚。但他立即喝一口,使自己鎮靜下來,用極誠懇的態度說:“我哪敢在你們小將面前侈談什麼鬥爭經驗啊!老了!耳目失聰,階級鬥爭和路線鬥爭的覺悟都很低呀!什麼風?我怎麼沒有感覺到?”
“真的?風勢不小咧!你會一點感覺不到?”吳畏半真半假地問了一句。
遊若冰朝吳畏寬厚地看看,又苦著臉對段超群說:“小吳同志不了解我,超群同志應該了解。運動前我一直在家裏養病,養得腦子都生鏽了!要不是文化大革命——我還躺在病上呢!”遊若冰在“文化大革命”幾個字後面加了個破折號,因爲他想起一九六六年冬天那段膽顫心驚的日子。他原是文協
組的一個成員,又是文協的副秘書長,雖然長期在家養病,可總是個“當權派”。這一場風暴怎麼能讓他把病
當世外桃源呢?他看著文協的當權派一個個被“罷”了“官”,“靠”了“邊”,趕進“牛棚”,每天都在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揪”。果然,有一天,馮文
奉命來“揪”他,說是段超群決心“徹底砸爛文協黑
組”。後來過了一段時期的“牛棚”生活,很快被“解放”出來並且結合進了新的領導班子。幾年來,他雖然常常怨恨段超群連他這個病人都不放過,可是心裏卻是感激這次“革命行動”的。現在提起這件事,他的感情也仍然這樣,但怎麼明說?便用一個破折號帶過了。
段超群見遊若冰有點急,便安慰說:“小吳也是跟你開玩笑。老遊,你真的沒有聽說?有人又要炮打化橋同志了?今天一早,馬路上就出現了不少反動的標語和傳單。”
“真的?今天早上我起來晚了,怕遲到,一路上沒有看見——又是誰在興風作了?你看我們要不要進行反擊呀?”遊若冰竭力鎮靜著自己說。
“是誰在興風作?出來嚷嚷的都是紅衛兵,指揮的在背後!當然要反擊!上級現在要我們查,就是反擊。查出來是誰,老子跟他們拼命!”吳畏顯得感情十分激動。
“要我們查嗎?”遊若冰仍然朝著段超群問。
段超群把一張紙交到遊若冰手裏說:“你看看,這張傳單裏對化橋同志提出的問題,顯然是了解底細的人提的,十幾歲的毛孩子哪裏知道?聽上級傳達,化橋同志指示不要先追究紅衛兵,而要查出那些背後長胡子的人。我們這個單位是重點,知情人多呀!這不,我和小吳商量了一個名單,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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