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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之死》八、賈羨竹完成了一項“重要任務”

戴厚英作品

  向南沒有馬上去找余子期。因爲她和李永利談話的時候,大家已經吃好早飯上工去了。她匆匆吃完早飯,也扛了把鐵(钅+搭右),刨地去了。

  今天地裏的氣氛有些沈悶。幾個幹活的人各有各的心事。早上馮文feng從連部辦公室回去的時候,一直唱唱嗷嗷的,小眼睛裏閃著鬼火。有人問他遇到了什麼喜事,他yin陽怪氣地說:“我是一個運交華蓋的人,哪裏會有什麼喜事呢?交了桃花運的人才有喜事呢!”余子期一聽,心裏就有點嘀咕,偷偷問程思遠說:“不會又要出什麼事了吧?”程思遠說:“很可能,我看見向南被李永利叫去了。”王友義在吃早飯的時候又偷偷對程思遠說:“叫老余當心點吧,怕是又要挨整了。”程思遠沒有馬上對余子期講,心裏卻也存下了一段心事。向南和李永利一直談到吃早飯還沒有出來,這幾個人心裏更是七上八下。

  時之壁和賈羨竹也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了。因爲吃飯的時候,馮文feng特地端著飯碗到時之壁面前說:“老時,我預感到革命的暴風雨就要來臨,你還是一個有功之臣呢!”時之壁問他什麼事,他忙搖頭說:“天機不可泄露,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弄得時之壁心裏也不安起來,她管它什麼革命的暴風雨來不來呢?打雷掩耳,下雨撐傘,沒傘聽淋就是。可是這個“有功之臣”,她卻是怕當的。自從她編了那一段余子期和向南的“戀愛史”之後,她心裏就好像鑽進了一個鬼,今天馮文feng特地向她報告這類消息,說不定又是與這個“故事”有關,叫她怎麼不提心吊膽呢?剛才勞動的時候,她問賈羨竹,早上男宿舍裏傳出什麼消息吧,賈羨竹把馮文feng的形狀一說,她就在心裏叫苦說:“我真是叫鬼纏住了!”

  向南來到菜地的時候,幾個人已經悶著頭刨了好一會兒地了。他們一看見向南那副樣子,就知道李永利談的不是什麼好事,都想聽向南透露一點。可是一向藏不住心事的向南,今天也不說話了。這更使他們覺得,事情非同小可。所以也都不問。余子期特別不安。他朝向南看看,見向南並不擡頭,便小聲問王友義:“你看李永利可能和小向談了什麼事。”王友義小聲回答說:“我也不知道。看樣子和你們兩個的事有關系。”余子期說:“不同意嗎?”王友義歎歎氣說:“誰知道!不過,你們應該做好思想准備,往壞chu多想想。”說著,他朝正在自己有首的賈羨竹看看,有意緊趕了幾鐵鉻,把賈羨竹拉下了一段距離,余子期會意,也緊刨兩下,跟上了王友義。王友義又低聲說:“馮文feng又在整理你的《不盡長江滾滾流》的材料了,這一次主要查背景。”余子期想想說:“這就是要搞我的政治問題,不是搞我們的婚姻問題了。”他轉身看看正在時之壁右邊用力刨地的向南,心裏十分煩躁不安。

  賈羨竹見王友義和余子期有意避開自己往前趕,便故意放慢了腳步,等右後方的時之壁跟上來。時之壁跟上來了。他用下巴向前指指,小聲對時之壁說:“看見了吧?老余和王友義在叽叽咕咕,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時之壁看看在自己右前方的向南和左前方的余子期,搖了搖頭。賈羨竹問:“你看會禁止他們結婚嗎?”時之壁說:“難講。現在的事沒有章程,上面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說著,她又朝余子期和向南看看,歎口氣說:“唉,其實這倆人倒是挺好的一對,真要拆散了,怪可惜的!”賈羨竹對她笑笑說:“你要是早有這份菩薩心腸,別把那些事告訴馮文feng多好!說不定是馮文feng的材料發作了呢!”時之壁被觸動了心事,悻悻地說:“從今往後,我再不跟這種人說半句真話了。”賈羨竹歎口氣說:“大家都說我好揭發人家,其實,我什麼時候像馮文feng這樣把人往死裏整呢?我真不懂這個人爲什麼要這樣幹!”時之壁說:“爲了向上爬吧!今天社會上就不會有《紅與黑》裏的于連那種人了嗎?我看不見得。不過技件好看的yi裳罷了。我真後悔不該跟馮文feng說那件事。我想跟向南打個招呼,可是一看見她那gu子傲氣就又不想說了!”賈羨竹連連勸說道:“與人爲善,與人爲善。還是給她透個風,要他們有個准備。”時之壁停下來,扶著鐵鎝柄說:“也好。不過你要是給我抖落出來,我可不饒你!我不像人家,你揭什麼就認什麼。你要是惹著我,我要倒打你一耙!”時之壁說這些話的時候,面帶笑容,可是又叫賈羨竹聽得清清楚楚,她是認真的。這使貿羨竹感到委屈和不快。他對她說:“你也不放心我?這幾年我可是從來沒有揭發過你呀!老鄰居,老同事了。我現在也懂了,不到解放我的時候,我揭發別人再多,也不會解放我。我何必去到chu樹敵?爲了春筍,我也要積點德呀!現在她——”一講到春筍,賈羨竹就痛苦得聲音發顫了。時之壁連忙安慰說:“算了,算了。我跟你開開玩笑,不必當真。我到小向那邊去了,你就兩壟一起刨吧,慢點不要緊。”說著,她丟下賈羨竹朝前走了一段,和向南並排刨起來。

  向南從下地到現在還沒有講過話。她的右邊是程思遠,本來就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今天更是不想說話。兩個人都一聲不吭,不緊不慢但又用心用力地創著。他們一直落在余子期和王友義的後面,又超在賈羨竹和時之壁前面。這樣,一塊田裏六個人的位置恰好形成一個等腰三角形。時之壁趕到向南那裏去以後,賈羨竹那個點上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仍然慢吞吞地刨著。

  時之壁的位置突然變化,使其他幾個人都擡頭看看她,看見她後面丟下一塊白地,都覺得奇怪,但又都不願意多講話。所以也只是朝她看了一眼,就又悶著頭往前刨了。

  “今兒個這是怎麼啦?都成了啞巴了?連小向也不說話了。”時之壁打開了沈悶,對向南搭讪了一句。

  “有什麼好說的!”向南頭也不擡,不情願地回答說。

  時之壁往向南身邊靠了靠,誠懇地問:“小向,你今天不高興,李永利跟你談了什麼事?”向南不回答。

  “小向,我真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看看,真是替你們擔心呀!李永利今天到底對你講了什麼?這地裏除了我和老賈,都是你信得過的人吧?我和老賈可以對你發誓……”向南連忙止住她,感動地說:“我相信你們。倒黴的事已經來了,叫我到黑龍江cha隊落戶去。”

  地裏的幾個人都愕住了。“發配黑龍江!”幾個人一起想到這句話。但是誰也沒有說出來,只是面面相觑。王友義首先歎口氣,用力舉起鐵鎝,狠狠地刨下去!程思遠跟著也舉起了鐵鎝狠狠地刨下去!余子期和向南對看了一眼,滿腹的話不便說,也只能一起舉起鐵鎝刨下去!剩下時之壁和賈羨竹,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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