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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之死》五、遊若冰和李永利、段超群同臺表演“三人轉”

第2小節
戴厚英作品

  [續詩人之死五、遊若冰和李永利、段超群同臺表演“三人轉”上一小節]革命反革命的階級鬥爭。你聽不聽呢?”

  “啊?”向南又呻吟般地叫了一聲,嘴chun動了動,重複了李永利尖嘴裏吐出的幾個字:“無産階級司令部表態了?”

  “是啊,是化橋同志表態了。單莊同志在市dang代會分組討論的時候,特地到文化系統小組會上批評了你們。”這是遊若冰的聲音。他的臉seyin沈沈,然而仍然不失爲一個忠厚長者,語調平和而低緩。“小向哇!我早就對你的行爲感到不安和焦急了。余子期與我是老關系了,我還能不了解他?他在文藝黑線上爬得太高了!他變了!我這幾年痛感到他變了!他舍不得失去以往的天堂,是要拉著你搞資本主義複辟啊!”

  “啊?”向南又呻吟般地叫了一聲,嘴chun動了動,重複了遊若冰寬厚的嘴chun裏吐出的幾個字:“資本主義複辟?”

  向南覺得頭腦發蒙,眼發黑,連招架的力氣和勇氣也沒有了。她墮落了!她要和余子期一起搞資本主義複辟!這一切都好像是鐵一般的事實,因爲這是無産階級司令部的意見。她還有什麼好說的呢?還有什麼辯解的余地呢?但是,她心目中的他的形象和他們的戀愛生活,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她應該相信無産階級司令部、相信組織,還是應該相信自己和子期?問題就是這樣提出來擺在她面前的。她的思緒完全亂了。她感到自己是那麼可憐!她惶感不安地看著三位領導,嗫嚅地說:“可是子期愛我是非常真誠的啊……”

  她還沒有說完,段超群就冷笑著打斷她說:“豈止是真誠的!還是大膽的、固執的!這就是詩人慣于玩弄的伎倆。這些人,只要能夠達到目的,什麼好聽的話說不出來呢?”

  “可是他沒有腐蝕我!他沒有叫我留戀文藝黑線,沒有給我金錢yi物,更沒有叫我反對革命!我們的結合怎麼會變成反革命的呢?……”向南的聲音很低,很低,她不是在和段超群爭辯,而是自己說給自己聽。

  “你以爲吃吃喝喝才是腐蝕?他是從政治思想上腐蝕你。他爲什麼把他的詩拿給你看?爲什麼你讀了他的詩就決心嫁給他?這就是腐蝕!你現在這個樣子,就是他腐蝕的結果。”段超群又一次打斷了向南的話,語氣也變得嚴厲了。她看見向南呆滯的目光,才把語氣放得qin切溫和一些,碰碰向南的肩膀說:“小向,想想我們當初造反的情景吧!那時候,你的革命熱情多高!你的思想多敏銳!可是現在,你放下武器了,你差不多要調轉槍口了!過去,你像一門小鋼炮。今天,你應該問問自己:‘我還要不要做無産階級的小鋼炮?’可不要變成資産階級的黑鋼炮呀!”

  向南覺得再也無話可說了。她向三位領導哀求道:“我的腦子全亂了,你們給我時間,讓我好好想想吧!”

  李永利說:“有什麼好想的?無産階級司令部的命令,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這個教導你忘了?”

  段超群連忙打斷李永利說:“不,老李。無産階級司令部沒有下命令。化橋同志不過是對一件事發表了自己的意見。這完全是對一個同志的愛護。化橋同志不是還說婚姻自主嘛!至于小向,你聽不聽,可以自己考慮!不過,我們對資産階級腐蝕的反擊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遊若冰也接過來說了一段話。他說:“超群同志的話,你要好好想想,小向。無産階級司令部的話,我們可以不聽嗎?小向,我們在濱海工作是幸福的。無産階級司令部的領導同志直接關心著我們的一切。使我們避免了許多錯誤。我自己就有這樣的ti會。有時候,我對無産階級司令部的指示很不理解,但是我執行了。執行了以後也就理解了。這就叫執行當中加深理解。化橋同志這次對你們的事抓得很及時,也給我敲了警鍾。小向,我勸你當機立斷,這對你是一個挽救呀!”

  李永利也緩和一下臉se說:“昨天的會你應該心裏有數,我們把你和余子期是區別對待的。兩類不同xing質的矛盾嘛!我們講政策,就看你是不是接受我們的政策了。”

  三個領導人的臉一個一個像電影中的特寫鏡頭推到向南面前,可是三個人的聲音在向南聽起來卻很隔膜,好像是“畫外音”。她已經沒有什麼思索的能力了,心裏全亂了,全亂了!她對著幾個領導一個一個地看過去,再一次哀求說:“你們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吧!”

  段超群說:“可以讓你想一想!不過小向,我現在以老朋友的身份勸你,對你來說,和余子期斷絕關系,這是起碼的要求。你應該起來揭發控訴他對你的腐蝕,跟我們一起打好這一場反擊戰,你應該站出來揭發他爲什麼要寫《不盡長江滾滾流》的長詩,他念念不忘爲什麼人樹碑立傳。”

  “什麼?”向南不解地問。

  “徹底揭發余子期和資産階級司令部政治上的勾結!”段超群說罷,兩只眼睛眯縫著,緊緊注視著向南。

  向南先是睜大兩眼看著段超群,好像竭力理解段超群的意思。突然,她像被火燙了一樣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又頹然坐下。她把目光從段超群臉上移開,又轉向遊若冰和李永利,嘴裏喃喃地說出幾個字:“我懂了!”

  “懂了就好!這是兩全之計。你要說服他交代政治問題!”段超群無限溫柔地說。

  向南苦笑著搖搖頭,恍恍惚惚地說:“我去!我去對他說,我們只能斷絕,我們沒有別的路!”

  段超群的眼裏露出一絲捉摸不定的笑意,她對李永利和遊若冰說:“看來只能這樣了。讓小向自己去談。我們應該相信小向還是要革命的。”

  李永利點點頭追問向南:“你什麼時候去?”

  “我今天下午就去,今天下午……”向南無力地說。她站了起來。遊若冰也站起來拍著她的肩膀說:“去吧,去吧!要堅強些,革命總要經過痛苦的!”向南沒有說話,移動腳步往外走了。李永利馬上又叫住了她:“聽說,他們家裏的鑰匙都交給你了?”

  “是的,是的啊!我今天還給他!把一切都還給他……”向南怕自己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連忙用牙齒咬住自己的下chun,顫顫巍巍地走了出去。

  向南一步一顫、神情恍惚地離開了李永利的辦公室。剛剛舉步下樓的時候,她感到眼前一黑,幾乎跌了下去。她抓住扶梯,閉上眼喘息了一下。再睜開眼的時候,仍然是兩眼冒金花,一粒粒黑黑亮亮的小光像一群螢火蟲在面前亂閃亂飛。漸漸地,這些螢火蟲的後面現出一張人臉,段超群的臉——段超群正含笑看著她。她把臉轉開了,手扶欄杆,一步一步向樓下走去。可是段超群突然qin切地叫了一聲“小向!”接著,又柔和地說:“堅強些,你這樣喪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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