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開好聲討余子期畏罪自殺的大會,李永利已經是好幾天廢寢忘食。遊若冰也忙得不亦樂乎。
對于這次聲討會,段超群是找李永利、遊若冰去當面作了明確指示的。她說:“這是一場硬仗!死了個余子期沒有什麼了不起。可是一石激起千層呀!有革命的
,也有反革命的
。要知道,在我們
內、
內,資産階級的勢力還是不小的。支持和同情余子期的人還不少。這幾天,文教單位就有一些人私下議論,說你們違背了憲法,粗暴地幹涉了別人的私生活。資産階級和我們鬥爭的手段之一就是這個‘法’那個‘法’。他們想用“法”來束縛無産階級手腳,我們不怕他們這一套。但又不能等閑視之。教育群衆,爭取多數還是重要的。你們只知道,打死一個人容易,要把一個人打倒、批臭、徹底肅清影響,就不那麼容易了。這次聲討會,就是要達到這個目的。要用大量的事實說明,我們對余子期的批判是正確的,必要的。他死,更證明我們沒有批錯。
對他教育了這麼多年,文化大革命中又對他進行挽救,可是他竟然爲堅持自己的不正當戀愛而自殺了。這是什麼問題?這一仗,只能打勝,不能打敗。打敗了,要找你們算賬的!”
幾天來,李永利和遊若冰對于這一“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全力以赴,他們在群衆中作了廣泛的思想動員,昨天,從幹校調來了賈羨竹,叫他出場作證,並告訴他,在這一次考察之後決定是否“解放”他。賈羨竹答應了。他們又多次找過時之壁,要她站出來揭發第一手材料。爲了擴大會議的影響,他們還約了《濱海日報》的那位女記者,請她出席會議。女記者不但滿口應承,還特地組織馮文寫一篇《愛與死》的批判文章,以配合這次聲討會。
現在,他們還想爭取向南在會上揭發余子期,將功贖罪。這一著他們也估計是很難做到的。但只要她在大會上不起來爭辯,就算默認也好。對此段超群也特別關照過他們,要注意方法,不要硬來,再出一條人命就不好了。向南畢竟與余子期不一樣。所以,開會之前,李永利決定自去找向南來參加大會。
知道了這天下午開聲討會,黃丹青、吉雪花和遊雲也都來了。李永利來找向南的時候,她們都聚在向南屋裏。李永利一見屋裏有很多人,便笑著說:“嗬!人還不少呐!都不是來幫助向南哭的吧?”他看看盧文弟說:“你來了好幾天了,還沒走嗎?”盧文弟連忙站起來招呼說:“李永利同志。有事我們到外面談吧!向南的身不好。”
說也奇怪,李永利在這個只見過一面的盧文弟面前總是很有禮貌的,他果然跟著盧文弟走到外面。
李永利客客氣氣地對盧文弟說:“我來叫向南參加今天的聲討會。這是爲了教育和挽救她,也是超群同志的意思。請你去叫向南起來吧。如果她身不好,你陪她一起來也行。”
盧文弟一聽是段超群的主意,兩條眉毛立即皺成一團。她是從不會疾言厲的。她把眼睛緊盯著李永利說:“段超群要挽救向南,她知道向南現在的情況嗎?請你去告訴段超群,是我盧文弟說的,如果她不怕把向南逼死的話,你們就把她揪到會上去好了!”
李永利知道盧文弟也是段超群的好朋友。他聽盧文弟這麼一講,也就不敢冒昧行事。他害怕萬一再鬧出一條人命,惹出什麼亂子來,自己可擔待不起。他順著盧文弟的話下了臺:“好吧。我向超群同志彙報。”就這樣走了。
李永利離開不久,外面便傳來一陣陣口號聲:“余子期畏罪自殺,死有余辜!”“打倒大叛徒余子期!”“徹底清算余子期的滔天罪行!”
吉雪花和遊雲是准備好了來參加這個會的,她們一聽到會已開始,便馬上去了,走到會議室門口,就聽到一聲尖叫:“打倒大叛徒余子期!”她們知道這是馮文開始表演了。坐在臺上的李永利和遊若冰看見了她們進來。李永利惡狠狠地朝她們瞪了一眼。遊若冰則拼命朝遊雲使眼
,叫她們離開。可是她們全不理睬,一起走進會場,在兩個空位子上坐下來,平靜地對著主席臺。
馮文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的發言稿上。他的頭搖著,手擺著,他說:
“余子期腐蝕造反派的罪行鐵證如山!他以戀愛爲手段,向向南索取專案材料,向南統統通給了他!這一切都是向南直認不諱的!我就自聽她說過!今天,應該叫向南來聽取批判,接受教育!罪行是她和余子期一起犯下的!”
馮文說到這兒的時候,坐在下面的那位人事科的女幹部站起來以憤懑的聲調說:“我也覺得應該讓向南來聽聽。她現在還和余子期劃不清界限,把她和余子期的照片供在那裏呢!”
馮文聽了女幹部這段
話,更提高了聲音說:“把向南拖來!”他的滿腔“無産階級的義憤”使他的臉扭歪了,聲音嘶啞了,額上滲出了汗珠。他停下來,從
袋裏掏出手絹擦擦額上的汗。呀!他看見了什麼?看見吉雪花一雙細長的眼睛鄙夷地盯著他!她站起來了!她往主席臺這邊走了!他慌亂得把發言稿和手絹一起裝進了
袋,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來幹什麼?”會場上的人一下子都吃了一驚,一齊把頭向後轉,他們看見吉雪花和遊雲沈著冷靜地走到主席臺邊站下來。人們不出一聲,等待著發生什麼意外的事情。
李永利和遊若冰有點不知所措起來。李永利對著吉雪花叫道:“你們是什麼人?你們來幹什麼?”遊若冰也對遊雲斥責道:“還不給我出去!”但吉雪花和遊雲全當沒聽見,仍然站在那裏。吉雪花理了理自己的頭發,用她那細長而柔順的眼睛,看了會場一周,然後像教師上課一樣對大家講話了:
“我是幹什麼的呢?我是一個人民教師,一個共産員。我是馮文
的妻子。我是來參加戰鬥,揭發壞人壞事的。”說到這裏,她把臉轉向馮文
。馮文
驚恐地看著她,居然乖乖地坐下去了。
平時慢條斯理的吉雪花,現在氣憤得滿面通紅。她看馮文那副畏崽樣子,原先想好的話也忘記了。她指著馮文
問:“你怎麼會卑鄙到這種地步?你不怕人家當面揭發你在造謠說謊嗎?”她的話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會場頓時出現了騒動。
李永利又氣又急,把桌子一拍說:“你是來破壞的!”
吉雪花朝李永利看看:“李永利同志!你應該先問問馮文,他講的是不是事實!拍桌子不能改變事實,對不對!”
馮文連忙從位子上站起來,他眼睛突然露出凶光,指著吉雪花對李永利說:“她一貫是反對文化大革命的!她反動父
也是畏罪自殺的,她懷恨在心……”
會場又是……
詩人之死三、時之壁宣布:“今天是我認認真真做人的開始”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