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聊齋先生第1章 縣考·府考·道考上一小節]什麼時候出現一個美麗動人的綠少女。少女坐在船頭,迎著太陽專心地刺繡一件繡品。
蒲松齡不知爲什麼渾身感覺到一陣又一陣燥熱,臉上出了微汗,目光盯著書卷,卻沒有一個字拾進心裏。他瞥一眼鄰船的女子。
那女子也一臉香汗,垂下的劉海粘貼在額上。
碼頭上仍舊空寂,一河裏好像就他們倆人。
蒲松齡猶豫半日,終于取出一條汗巾准備擦汗。
鄰船的女子額上似有汗滴下。
蒲松齡憋了好一會,手試了幾次,終于大著膽子將汗巾扔給鄰船的那女子。
汗巾落在女子的膝蓋上。女子仍舊低著頭,拾起汗巾扔上河岸。蒲松齡一臉尴尬。
河碼頭上仍舊靜靜的。沒有別人,唯有他和她都低著腦袋。
女子忽然發覺腳下的一根繩子總是在掙動。她順繩拎起一只魚簍,簍裏有幾條黑魚。蒲松齡見了,便對下的倩影說:“黑魚是和尚托生。”
女子一驚,朝他瞥了一眼。蒲松齡仍看著下的倩影說:“你看見黑魚頭上那六個香火疤了嗎?”
女子便抽去魚簍的門銷,黑魚竄入中。
天氣似乎格外悶熱。蒲松齡甩一把汗,取出折扇,想了想,將折扇扔給那女子。
折扇落在那女子的腳邊。女子擡頭瞥了蒲松齡一眼。
蒲松齡笑了一下,趕緊低下頭看書。
女子沒有動彈,仍舊忙著她的刺繡。折扇仍在她的腳邊。
這時候,鄰船的艙篷裏走出那女子的父。蒲松齡不由得緊張起來,目光不斷地溜向那女子腳邊的扇子。
女子的父朝扇子
走來。蒲松齡顯出慌亂。這時候那女子擡腳將折扇踩住。
女子的父說:“雪倩,我們回家去。”
那名叫雪倩的女子沒有什麼表示。
女子的父從
裏拎出魚簍:“魚呢?”
女子說:“逃了。”
女子的父怒起一腳,踢飛的魚簍恰將蒲松齡手中的《搜神記》打落
中。蒲松齡救書落
。
女子驚叫出聲。女子的父卻拔起船篙。
雪倩:“爹……”
爹將她一拉:“進艙去,淹不死他。”女子雙肩擰了一下。
蒲松齡漉漉爬上船來。鄰船慢慢走動了。雪倩擡起頭,朝蒲松齡嫣然一笑。正所謂美人一笑百媚生。蒲松齡大喜過望,卻不敢說話。
她撐船的父神
冷峻,一臉寒霜。
船從他身邊駛過。他見那女子的纖手折斷一根柳枝扔了過來,然後用腳尖在艙板上劃著什麼。
船走遠了。
蒲松齡也用腳尖在艙板上照她樣子劃出點豎橫撇。自己細看,竟是一個莊字,再看看手中柳枝,恍然大悟,一拍大,蹦了起來:“是柳莊。”腳下小船一晃,又險些落
。
他拍拍心口,靜定下來望著柳枝出神。船工跳上渡船,他嚇了一跳,趕緊將柳枝揣入懷中。
蒲松齡回到滿井莊蒲家,兩老早已在村外迎接。
蒲松齡叫了爹,就慾下跪,卻被爹一把拉住。
蒲槃兩手有些顫抖,淚眼模糊地將兒子一番仔細端詳,這才說:“孩子,你可中了。你可給老蒲家掙了臉了。爹考了十幾年也沒中到秀才,到老還是一個童生。爹因爲考場上沒有指望,才棄儒經商,日逐蠅頭小利,夜夜持籌握算,結果一輩子都沒有出息。現在好,現在能指望你了。”
蒲松齡給爹拭去眼淚。
六十多歲的老人竟羞赧似的破涕爲笑:“孩子,你是秀才,爹是童生,按官場上規矩,爹在你面前也只能自稱晚生。”
蒲松齡:“爹,看你都說到哪裏去了。”
蒲母也跟著埋怨:“看把你高興的,都顛三倒四的說些什麼。老三剛回來,路上能不累。”
蒲父:“對,快去家歇下。走,回家歇下。”
回到家裏,大哥、二哥、四弟,還有嫂子們全圍了上來。
大嫂端了三小碗湯圓:“老三,爹說你考上秀才了,還連中三元,嫂子就給你做了三碗圓子。”
蒲松齡:“謝謝大嫂,我不餓,還是給大哥、二哥,還有四弟。”
大嫂:“他們沒有那福分。”
幾位兄弟便嘿嘿陪笑。
蒲松齡:“其實,秀才也沒有什麼。”
大嫂一拍膝蓋:“哎呀,老三的志向真是遠大。咱們蒲家的這些難兄難弟,往後就指望你老三發達,你老三發達,咱們往後就都有個依靠了。”
蒲松齡:“我是說秀才原本不值一提,既不能放官,更沒有俸祿。”
蒲父:“話不能這麼說,秀才小舉人,不是秀才就不能中舉,不能中舉就不能考得進士。是秀才就有身分了,見到官老爺可以不用下跪,可以叫大人不叫老爺,可以不用再自稱小人而稱學生。再說,秀才雖還要完稅,可徭役卻是免掉的,再怎麼說,秀才也是功名。當然,秀才還只是第一步,我們蒲家要的是舉人,是進士。秀才離舉人只有一步之遙,這一步跨出,就進了龍門了。”
蒲家衆弟兄目注腳尖,垂頭聆聽。
兩媳婦互使眼。
蒲父目光掃著兩個兒媳,故意狠咳一聲,接著說:“按說咱家老三今後考一個舉人、進士也不是難事。這頭一次下場就連中三元,是個等閑人嗎?”
蒲松齡忙道:“這也是孩兒僥幸。”
蒲父目光掃向其他幾個兒子:“咱們蒲家四子之中有一個今後能光耀門庭,我蒲槃也知足了。今後老三在北屋念書,閑雜人等別去打擾,尋常細事也別去煩他。你們幾個都記下了嗎?記下了就各自做各自的事去。”
衆弟兄都說記下了,分頭慾走。
蒲松齡忙從兜裏摸出幾樣吃物,分別塞給大哥、二哥和四弟。蒲父對老伴說:“這孩子是個賢人。”
這天夜晚。
莊外隱有犬吠。
蒲家北屋裏還亮著燈。
蒲父踮起腳尖踅近窗下,透著窗紙只見蒲松齡用手蘸了茶杯裏在桌上劃字。他轉身離開,想想又回到窗前。
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蒲松齡忙用袖子將桌上的字抹了。顯然有些慌張。
老人起了警覺,推門進去,眼睛望著迹猶在的桌面。
蒲松齡料難掩飾,便問:“爹,柳莊在什麼地方?”
蒲父:“柳莊在柳家集西邊,爹做買賣去過。你有一個遠房表姑父,家就在那地方,只是幾十年沒有走動,也疏遠了。”他端詳著兒子:“你問這幹什麼?”
蒲松齡慾言又罷,終于沒有說出。
蒲父:“睡吧。該用功的時候用功。也別累著。”
老人走出北屋關上大門,檢查了竈間火,等到做完了一個一家之主照例該做的事之後才回到自己屋裏,對已經坐在被窩裏的老伴說:“老三年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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