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陽光很誘人。
秋的日曆已經翻了過來，給這片天地一個嶄新的感覺。天瓦藍瓦藍的，好像是丹青名家的妙手雕就，令人心馳神往。而那幾片點綴得恰到好
的薄雲更似烷紗女在清清的溪
中抖動的輕紗。風也是那麼地宜人，沒有了酷夏灼灼襲人的熱烈，卻更有幾分清涼的溫柔在裏面。
入校以來，各種活動不斷。那場競選校廣播臺臺長一職的鏖戰，使孫甯多少有些疲憊不堪。不過，憑著紮實的功底和不凡的風度，他終于力挫群雄，得以問鼎。剛人大學便來了個開門紅，這使孫甯對自己很滿意。
爲了讓自己好好放松一下，孫甯避開了喧鬧，獨自一人坐在教學樓前的大草坪上，靜靜地沐浴在夕陽的金黃中。
看看輕輕搖動的狗尾草，孫甯眼前不禁浮現出楊楊那張可愛的笑臉……
拿到了錄取通知書，家裏便一路綠燈，來去自由。孫甯便約了楊楊去莫名湖劃船。楊楊坐在船頭，把腳放在中歡快地打著花，而他則像個船夫賣力地劃著槳。
“楊楊，我走了你想我嗎？”
“我才不想呢，跟你在一塊你成天欺負我。”
“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孫甯一臉的冤枉，好像冤假錯案的受害者。
“你不讓我劃船，光你自己劃，這不是欺負我嗎？”楊楊一臉的調皮。
“哎喲，我的老天爺，你終于開思了，我都快累死了。”孫甯佯裝不支，癱倒在船上。
楊楊一看慌了神，急忙奔過去，扶著他的額頭問：“你沒事吧？”孫甯閉著眼睛，痛苦地搖了搖頭。
楊楊拿了枚草莓放到他嘴邊，他也半含著不往下吞，一副大去之日不遠矣的悲慘狀。楊楊轉身去取礦泉，轉眼發現孫甯嚼得正歡，知道他在逗自己，便氣惱地把灑在他臉上。
“殺人啦！”孫甯驚叫著翻身坐起，滿臉的珠，逗得楊楊“咯咯”地笑個不停。小船搖搖晃晃，在面上打著轉轉，蕩起一圈圈漣漪，如蓮花般盛開在湖面上。
兩人笑完了，鬧完了，把小船泊在柳蔭靜靜地坐著，談同學，談老師。談著想象中的大學，勾勒著他們的將來。他們都好像想到了離別的那一天，可誰也不願說出口，就這麼靜靜地坐著，直到夕陽隱到那片林子後面去了。
兩個人又一起到一個考上北大的同學家裏去道別，吃著西瓜，談得很開心。等告辭出來，已經是暮
四合了。
兩人手拉手地在一條小巷子裏走。兩邊是高高的舊式樓房，巷子顯得又窄又長，仿佛牽引著人的慾望。于是，有一種細細長長的幸福在兩人心裏延伸，沿著那條小巷，幾乎看不到頭。
走著走著，孫甯拉住她不動了，楊楊回過頭來看他，靜靜地。
孫甯握著她的手，輕輕地一用力，楊楊就靠在了他肩上。四周靜悄悄的，有不知名的小蟲在淺唱低吟。
不知過了多久，孫甯低頭看她，楊楊對著他笑笑，又微微地把嘴抿了。孫甯慢慢地低下頭，輕輕地吻住她……
多麼令人激動的第一次！
兩人的身
顫抖著，輕輕地擁在一起……
開學的日于終于來臨了！
孫甯說服了爸爸，只讓他送上汽車，一個人往火車站趕去。
他知道，楊楊正在火車站等著爲自己送行。
黃昏有一場雨飄過。火車站前，稠密的玉蘭燈柱簇擁的廣場有淺近的反光，人群熙來攘往，也未能改變其疏朗、淡泊的情調。
孫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盞玉蘭燈下的楊楊，一身素白的連
裙襯著
小玲戲的她，恬靜得似一朵盛開的丁香花。她站在那裏左顧右盼，孤零零的，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孫甯悄悄走過去，拍拍她，本想說兩句玩笑話逗逗她，誰知，楊楊卻一轉身，撲在他肩上抽泣起來。
孫甯急忙放下行李，扶著她的肩頭勸她。
“別哭，我到了學校馬上給你寫信。”
楊楊擡起淚汪汪的眼睛，怔怔地看著他，仿佛要把他的一舉一動都印在腦海裏。
兩個人相擁著走進了候車大廳。大廳裏面人來人往，流動著一種不安的氣氛。楊楊像一只孤獨無助的離群小鳥緊緊地依偎在孫甯
前。孫甯輕輕地勸說著楊楊，可自己的淚也無聲無息地滑落下來。
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感覺著彼此的慌亂。
列車慢慢地啓動了！
就在車廂搖晃的刹那間，孫甯感到心底倏然升起一種悲淒和酸楚。一扇車窗分割了兩個世界，車窗裏是孫甯，而車窗外是楊楊！
初戀如煙，夭折了起程的爛漫，紛亂了次序的人生！
楊楊隨著車緊跑了幾步，舉起手向孫甯晃動著，清秀慘白的臉上閃動著兩抹晶瑩。
在車輪的加速中，孫甯只能觸摸到她的手指，冰涼，冰涼。楊楊
的回答聲，在窗外漸起的風中被拉得又細又長，轉瞬便消失了。
孫甯倚著車窗，默默地揮手。眼前，模糊了那一團潔白。空蕩蕩的目光很快被淡淡的暮填滿。他的心陡然一沈，口感到一陣隱隱的窒息，一種膠質的情感從心底“嗖”地一聲滑過。
就這樣離開了這座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就這樣離開了這個如花般鮮活的小女孩！那個曾經蝸居的家和家中熟悉的
人都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淚不由得溢滿了眼眶，慢慢滑落。
再見了，我熟悉的一切的一切！
窗外，只有火車飛奔帶起的風聲在嗚咽，暮正從視野的盡頭升起，彌散……
孫甯從那首痛苦的離別中清醒過來，看著輕輕搖動的狗尾草出神，眼角還滯留著兩滴淚。
不想往昔了，想起來總讓人傷感。
孫甯站起身來，拍去身上的草葉。不知怎的，他又想起了課堂上見的那個紅女孩，沒想到她也是校廣播臺的。
“真是有意思。”孫甯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猛地蹲了個高，到廣播臺准備播音去了。
不一會，校園中便飄起他那標准的男中音：“各位老師，各位同學，下午好！”清純的聲音中透著一份自信，一份深沈。
夕陽中飄起一曲哀怨的歌——
再次握住你的手說聲再見
就在那個下雨的星期天
我送你離開故鄉
因爲雨我們聽不見
彼此心裏的哀怨
該說的話已說過千遍萬遍
無法說出的感覺飄在雨裏面
當淚模糊視線
我發現你已不見
讓冷雨淋我的思念
你在他鄉還好嗎
可有淚打雙眼
你在他鄉還好嗎
是否想過靠著我的雙肩
你那不再熟悉的笑容
對我可是一種敷衍
你在他鄉還好嗎
是否還會想起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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