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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花》第21章

馮德英作品

  黃壘河暴怒地咆哮著,翻滾著黃紅se的波瀾,滔滔地向東奔騰。

  這一帶地區的河流有個特點,平時shui清流緩的河shui,仲夏之後,大雨一下,從山上下來的洪shui進入河chuang,河shui就急劇上漲,驚濤駭lang,一時疏忽,就會決堤成災;可是三天不下雨,shui位就驟然下落,恢複常態。

  滾過昆嵛山前平原的黃壘河,每降暴雨,山shui就順著每條小河注入河chuang。越向下遊,參加進來的小河越多,河面越寬,河shui越大。位于中下遊的山河村一帶,shui漲上來時,shui滿河槽,在早年常常泛濫成災。這幾年,人民政府組織群衆築堤防範,基本上消除了大的shui患。近幾天上遊降雨甚大,洪feng在今天傍晚出現了。河shui中流有幾人深,一般涉shui過河的人已經絕迹。各村都組織人在河兩岸日夜護堤,察看shui情,防止壞人破壞。

  夜se濃重,烏雲在低空運行,渾濁的河shui閃著蒼土se的暗光。巡壩人們的燈籠,在河兩岸閃爍。

  江shui山用盡最後一把力氣,艱難地爬上南岸,淌著shui的身ti,沈重地倒在堤壩的青草上。

  從早晨起來,江shui山和民工轉運大半天公糧,已經精疲力竭了。他打發春玲領民工先回村,自己奔走二十多裏路趕到區上,意外地受到了區長的斥責。從那裏向家走,又是十幾裏山路,他簡直象醉漢一樣,跌跌撞撞地在黑夜裏奔波。他全身發著高燒,傷口在劇痛,嘴chun裂開了口子。剛才在shui裏,若不是他生在河邊長在河邊,從小就有很好的凫shui本領,chu在這種境地,又是一只手臂,他怎麼也過不了半裏寬的shuilang高的河面。下shui前他全身象著了火,過河經shui的浸泡,現在又象被冰雪包裹著了。江shui山極力忍受著這種痛苦,牙齒在打顫,手在狠命地撕揪透shiyi襟。他在前方和敵人作戰負過幾次傷,直到把胳膊鋸掉,都沒感到如此痛苦、難熬過,可是現在——

  “ma的!和反動派作戰就是刀穿心,我也不叫痛!可是這……”shui山心裏叫道,哽咽住了。

  江shui山受不了這種侮辱和打擊,他的心壓抑不住惱怒、痛苦。如果桂花是不正經的女人,江shui山會把她打扁,逼她招出真情。然而,桂花是個老實人,又是冷元的兒媳婦。這怎能不引起群衆的關注?江shui山比誰都心疼她。是的,桂花沒有錯,一定是真有人去糟害過她。這人是誰?膽敢裝著少只胳膊,偷去他的yi衫!江shui山要能找到他,真會撕爛這個孽障!可是上哪裏去找呢?人家都怒視他,嘲罵他!啊,真沒有法子,多末大的冤枉和不幸啊!江shui山帶著一肚子委屈,奔向區委會,他相信那裏會給他辦法,解tuo他的痛苦。然而,事與願違。在區上,區委書記曹春梅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張區長不願聽江shui山的分辯。他不能相信有三十一名軍屬、案屬婦女按指印的控告書是無中生有。他嚴厲又痛心地指責複員軍人江shui山經不起和平環境的考驗,指責他居功驕傲、蛻化變質。鑒于在群衆中已經造成了極壞的影響,在調查chu理過程中,區長要江shui山停職反省。當江shui山對張區長的這個決定表示不能接受,並向上級發了火的時候,張區長就沒收了江shui山的槍,並警告這個殘廢軍人,再堅持錯誤,拒絕坦白,就要開除他出dang……開除出dang?江shui山,他離開打反動派,離開dang,離開革命,還有什麼別的事好做呢?他不知道生活中還有其他什麼有意義的事情。他的心,他的思想,他的行動,全爲著無産階級革命的目標,沒有了這些就沒有了他的一切,江shui山就會成個空空的架子!

  江shui山想著這些,感到氣忿和傷心。接著他就怨恨他不該複員回後方來了。這後方的工作真難辦,有時候要硬,更多的時候要軟,或者硬中有軟,軟中有硬;有時動手,有時動嘴,更多的時候又動手又動嘴。爲了革命的事業,他江shui山是不怕困難的,要硬就硬,要軟就軟,要手有手,要嘴有嘴,可他往往掌握不好火候、時機、分寸,常常出差錯。被頑固的富裕中農氣破了肚皮,也不能動硬的;他一時來硬的了,就使革命工作受了挫折,不是dang支書及時糾正,會造成很大的損失。事實證明,他江shui山做不了後方工作,他只能拿槍杆子,上前方;在戰火中,有他革命的位置。“對!這後方工作我幹不了,到前方去!”江shui山大吼一聲,翻身跳起來,瞪大眼睛,望著河北岸,自語道,“停職?反動派殺人刀一時也不停,革命戰士倒停下來?笑話!張區長,你說我居功驕傲,笑話!我有什麼功?你看著吧,江shui山再把胳膊tui都打掉了,只要能爬得動,也要叫反動派的腦瓜子滾下幾顆來!”他剛要下shui,遊過河北,踏上去前方的征途,卻又站住了。他耳邊響起了離開部隊時團政委的聲音:“……如果沒有解放區的鞏固,我們就失去後盾,失去支援,也就很難消滅敵人。”緊接著,曹振德那風塵仆仆,胡髭蕪雜的面孔也出現了,他好象又在說:“革命需要幹什麼就幹什麼,才是對dang的態度……”

  江shui山狠狠地罵自己道:“我算個什麼共産dang員!支部書記要我受住考驗,事情會查清楚。可我,受不住,自己要往前方跑,違反dang的組織紀律!唉,快回村去吧!”

  江shui山踏著通向村子去的泥濘的道路,蹒跚地走了沒有幾步,心又沈重起來,腦子裏出現很多女人的惡凶凶的臉面,那辱罵他的聲音又把耳朵充塞滿了。殘廢軍人停住了:“回村,去挨冤屈?讓人指指點點地罵江shui山強jian了軍屬,而且被上級停了職,沒收了槍……啊,不行!我不能這樣過下去!後方工作,得振德叔那樣有本事有辦法的人才能做,我天生是上前方的材料。對,還是到前方去!去了之後再向dang做檢討,請求chu分好啦!”

  江shui山折轉回身,急速地重新登上河堤。

  河shui越來越大,巨lang一個接著一個,前拉後搡,憤怒地嚎叫、呼嘯,猛烈地向岸邊沖擊、撲打,想沖垮堤壩的束縛,淹沒莊稼和村落。

  看著驚濤駭lang的河shui,江shui山心裏油然想起,昨天早上他去被稱爲“猴嘴”的河堤上檢查時,發現那裏加高的堤層容易出毛病,現在shui勢這末大,萬一巡堤的人疏忽了怎麼辦?江shui山這末想著,搖晃著身子,順著堤壩,艱難地向下遊走去。

  兩岸護堤的燈光時暗時明。江shui山走了一段路,卻沒碰上人。他有些著急了,歪歪斜斜地大步邁起來,腳下發滑,一連摔了三次跤。他忽然聽到前方有鐵鍁鏟土聲,心想一定是有人在加堤;但又一想,爲什麼沒有燈籠?shui山驟然警惕起來,急步趕上前,大聲喝問:“哪一個?”

  鍁聲停了。shui山一邊跑上去一邊問:“幹什麼的?”

  黑暗裏一個人影向後閃動。江shui山不知哪來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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