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高宗李治開始覺察到他治下的朝廷正在發生一系列潛在的重大變故。在武則天冊封大典前後不到五年的時間裏,朝內重臣長孫無忌、褚遂良、韓瑷和柳爽先後遭到流放,皆不明不白地死去。太子忠在永徽七年被廢爲庶人。與此同時,家的年號一改再改,甚至連文武百官的官銜也一並被更換。雖然宮內的亭臺樓閣,殿堂畫棟一仍如舊,但先朝的
例衙製似乎正在遭受洗刷。
高宗現在剛及中年,但形容舉止已日漸頹唐。他似乎沒有精力將這些年來發生的事聯系起來,弄清它的來龍去脈。光流逝,將他撇在了一邊,給他留下的只是一種恍若隔世的夢幻之感,周圍的一切越來越使他感到陌生。
即便高宗在罹病不朝的日子裏,武則天也能將這個龐大的度治理得井井有條,武則天時常出現在祭祀大廟、扶犁
耕等重大場合,她似乎有著用不完的精力。這些年來,長安及鄰近各州縣風調雨順。糧食和棉花連年豐收。她參與編修的《內軌要略》一書也已頒行天下。
另一方面,高宗亦感到自己的私人生活受到極大的限製,他雖有禦妻嫔妃百人,但她們懾于王蕭二人慘死事件的影響,往往故意躲避皇上。而武則天又迷醉于朝廷內外事務,對笫之歡仿佛已失去了興趣。
到了永徽六年的三月,高宗李治在難熬的無聊與寂寞之中,自發動了針對高句麗的戰爭。戰事雖以大獲全勝而告終,但它並未給李治帶來多少樂趣與慰藉。他曾不止一次地對武則天抱怨說:“我現在就像一只褪了毛的鴨子,在宮中顯得不倫不類……”武則天聽後也不答言,只是淡淡一笑。
一年晚春,宮苑的梨花在沈睡的雨簾中悄然綻放。武則天的帶著不滿十八歲的女兒突然出現在宮中,她雖然已年近四十,孀居經年,但姿容未衰,風韻猶存。她的女兒正值豆蒄年華,舉止柔媚,含苞待放。母女二人的出現仿佛使高宗皇帝在枯寂的年月中得到了某種補償,他頻頻降旨將她們召入寢宮,賜予美食,相與狎笑。不久之後,隨著母
被封爲韓
夫人,母女二人雙雙成了高宗枕畔的佳侶。
韓夫人生
風騒,寡居多時,自然*火難禁。高宗皇帝本來就身
貧弱,有了她們母女之後,更是抱病不朝,武後那裏也很少光顧了。
一天深夜,高宗和韓夫人正在房中押戲,忽見窗外燈火通明,人聲喧沸。一名太監在門外高聲禀報:“皇後娘娘駕到……”高宗皇帝在驚悸之余慌忙來到外室,對太監吩咐道:“朕已就寢,讓皇後明天再來……”
太監下去後不一會兒又返身進來:“皇後娘娘執意要見陛下,說有要事禀告。”
太監話音未落,武則天已帶著一幫侍女闖了進來。高宗見狀面有難,不禁怒道:“朕已就寢,你貿然闖宮也不怕壞了宮中的規矩?”
“規矩?”武則天也是一臉怒氣,“趕明兒我讓人改了這規矩。”
高宗一愣,不覺低下頭去。
武則天繼續說道:“自古及今,皇帝駕幸後宮,只憑一時興起,如今臣妾思念陛下,爲何不能隨時前來問安?”
說到這裏,武則天瞧了瞧內室的門簾,臉上笑容驟然收斂,大聲喝道:“內室何人在此,還不趕快滾出來說話?!”
沒等高宗分辯,韓夫人手忙腳亂地整理著
裙,從內室走了出來,跪地叩頭。
“皇後娘娘恕罪。”
“原來是啊,快快請起。”武則天臉上勉強露出一線笑意,“陛下這些天心情郁悶,我又忙于朝中事務,
能來陪皇上開開心,我連感激還來不及呢……”
高宗見武則天話中含刺,也不便發作,滿臉憋得通紅。韓夫人呆呆地僵立一旁,渾身戰栗。
武則天從頭上拔下一枚金钗,在手裏兀自把弄著,忽然問道:“,你怎麼沒把外甥女一起帶來啊?”
韓夫人一怔,她與高宗彼此對望了一眼,一時竟不知所答。
過了一會兒,武則天像是想起了一件什麼事,對韓夫人說道:
“,
夫賀蘭氏已亡故幾年了?”
“三年了,”韓夫人蹑嚅道。
武則天“哦”了一聲,將目光投向別。
“娘娘提這事幹什麼?”韓夫人不安地問道。
“我是說,近日來雨連綿,
夫的墓園也該派人去修一修了。”
武則天從椅子上站起來:“近來皇上一連幾天沒有臨朝,我還以爲他是生病了呢。特地過來看看,今見陛下龍聖安,又有
陪著,我也就放心了。”
武則天說完,轉身徑自離去。
武則天走後,高宗與韓夫人興味索然。兩人在
上輾轉反側,一夜未睡。韓
夫人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驚嚇,第二天早上就發起了高燒,身上大汗不止,滿口胡言亂語,終至臥病不起,旬日之後,韓
夫人于一天深夜氣絕身亡。
韓夫人的猝死在高宗看來大有蹊跷,朝中一時議論紛紛。在悲痛之余,高宗李治終于想到了要反抗了。但這種反抗在醞釀之初就顯得有些孩子氣,對于李治來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龍朔二年十二月,武則天從東都洛陽回到了長安的蓬萊宮。這座修葺一新的軒峨宮殿在武後的眼中看來並不那麼稱心如意。尤其是到了深冬的午夜,北風刮過宮外枯樹林,在屋檐和回廊下發出淒厲的嘯聲,常使武後從夢中驚醒。這年冬天,她一連幾次夢見了王皇後和蕭淑妃,夢見她們披著散發越窗而入,來到她的邊……
武則天相信蓬萊宮中一定是出現了幽靈。她秘密召來道士郭行慎,在宮中的一間密室裏設立祭壇,焚香驅鬼。在這樣一個延續半月之久的儀式中,侍女和宦官一律被擋在了門外,只有武後與郭行慎二人密室內,有時竟一連幾天閉門不出。
自從貞觀初年以來,唐朝王室對于在宮中行巫之事一直極爲忌憚,一有發現,照例淩遲死。因此,當宦官王伏勝將這一秘事奏明高宗之後,李治長期以來對武後的不滿像決堤的河
一樣不可阻擋地暴發了。武則天貴爲皇後,居然和一個男人同
一室,它使高宗感到了一層難以遏止的憤怒與羞愧。另外,這件事也給高宗帶來了一線隱隱的欣喜,如果武後一旦因此事遭廢,多年來束縛著自己的侄梏亦將隨之瓦解,他高宗又成了真正的皇帝。
問題在于,廢後之事最好由大巨出面提奏,這樣才會減少失敗的可能。而武則天近年來在朝中私樹
羽,高宗舊臣已寥寥無幾。經過再三思索,高宗李治終于想起了一個人來。
西臺恃郎上官儀是本朝有名的詩人,曾參與編修《瑤山玉彩》一書,並自創上官詩,與高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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