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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妖姬》第5章:情爲何物

桂雨清作品

  剛回到警察廳,門房便遞給東方鴻飛一封信,擠著眉眼說:“是位小jie送來的,您聞聞,還有香味兒是不是?”

  東方鴻飛接過不少名媛們的求愛信,有送玉照和紅豔豔香吻的,也有抄錄舶來詩附庸風雅的;但這位冷面的美男子都不屑一顧,也不退回,偶然見面,便是逢場作戲,搞得各路“jiao娘”大作其“春閨夢”。這次,他也不例外,眉梢微蹙,很隨便地揣進腰裏。

  “您還是看看的好。人家叫您當場開拆。來頭兒不小哩!”

  門房是個滿臉煙屎的老警察,穿著皺巴巴的黑製服,一笑屁gu便下意識地翹起來。

  東方鴻飛打開一看,頓時驚呆了,提著紙半晌說不出話。

  上面的字迹潦草、粗犷而蹩腳:“宋福貴冤,放了,不然取你狗頭。藍se妖姬。”

  “是個什麼模樣的女人?”東方鴻飛目光灼灼,把門房逼得後退兩步。

  素以察言觀se而轉舵爲能事的老警察,見他陡然se變,忙扔掉煙屁gu,收斂起館笑,說:“穿紫貂大yi,是真貨。戴著男禮帽。細高挑兒,挺俏麗的,可沒笑過。洋車一直往院裏拉,被我截住,她一揚手……”他不想把賞錢的事說出來,掉轉話鋒,“她拿出一封信,說要我qin自轉交您。我說,‘您不見啦?’她眼一瞪,眉毛挑得老高,大紅嘴chun一撇,哼了聲說,‘見也沒啥了不起’。說完就走了。”老警察見東方鴻飛有些發癡,一副動心的模樣,擡起眼皮說,“對了,她還戴著藍镯子。”

  東方鴻飛苦笑起來,暗想,這個膽大包天的藍se妖姬竟獨闖警察廳,到老虎嘴裏來威脅,輕蔑他神槍警長。他鎮定下來,唯恐老警察看破,笑著拍起他的肩膀,說:“老夥計,那小jie我不認識,這個,”他指著自己的臉,“如何?”

  一談女人,老警察譬如狸貓聞腥,毗出露風的黃板牙,亢奮的光便集中流出眯起的眼,繪聲繪se地說:“那臉皮像羊nai,兩眼一兜shui兒,美目流慧,聰明呀!添一分則肥,去一分則瘦,這麼說吧,論貌,‘大西廂’裏的莺莺爲之遜se,要論氣派嘛,‘抗金兵’的梁紅玉,不,”他想起梁紅玉是妓女出身,立刻改口,“像花木蘭。只是手不太標致。還有……”他咽口唾沫。

  “還有什麼?”

  “那秋shui般的兩眼帶gu寒氣。”

  “不知我哪兒得罪了這位小jie。”東方鴻飛故意自語。

  “她追您,您老不理呗!”老警察繼續討好。

  “可我不認識她啊!”東方鴻飛必須消除後患,殺人越貨的女匪上門來找警察,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您不認識她,可她認得您哪。她沖得嘛?沖得您相貌人品。對您,剃頭挑子一頭熱的闊小jie還少嗎?”老警察搖頭晃腦,用小手指摳著牙縫,說,“姑娘偷眼看人,這時代過了,現在新chao流是‘鳳求凰’。”

  “這話說到這兒算打住,傳出去不雅。”東方鴻飛板起面孔。

  “那是,那是,您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還有,隨便接賞錢是要被罰的,下不爲例。懂嗎?”說完,揚長而去。

  直到更深人靜時,東方鴻飛仍對著那封書柬發呆。信上的字迹與留刀寄束在巡捕房裏的‘籃’身不是一人所寫。難道還有另一個想開tuo、搭救宋福貴的人?而且偏要冒名“藍se妖姬”?他又嘲笑藍裳女頭腦簡單,假若恐嚇信落到他人手裏,宋福貴就更無出頭之日了,無外乎事與願違,害了無辜的車伕。

  臺燈灑落的光使他感到是朦胧的日暈,心頭湧起驅之木散的迷離感覺,盡管未見過那位心黑手辣的藍se妖姬,但眼前卻忽散忽聚地飄移著一張櫻口杏眼的粉臉。他像每日面壁的老僧,銜春的雀兒一下子跳到無塵心上,啁啾著使他心煩意亂。說真的,他對藍寶珠並不憎恨,如果偵破該案,女匪將被押往刑場,飲彈斃命;範家去用血告慰兒子亡魂,那樣,東方鴻飛的心並不是滋味。

  熹光臨窗時,輾轉反側的警長才把藍se妖姬的形象塗抹掉。他曾想推病把案子移交出去,不願再和明來暗去的女匪打交道,而讓她落人自己的掌心;但又不情願,有個古怪的念頭在纏繞,想一睹她的風貌,堅決不信,一個未見過面的女子,而且是殺人的盜匪,竟使自己的心微動波瀾。棘手的是宋福貴,放難,不放更難,因爲他已應允範家二天交人。如果廳長受賄,他是阻攔不住的。宋福貴若被範家帶走,非但xing命不保,而藍se妖姬也必將落網無疑。

  他決定釋放宋福貴。

  東方鴻飛一邊臨摹王羲之的《蘭亭序》,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回家拉車去吧,沒你的事了,那個藍yi女人叫藍寶珠,已經被緝捕歸案了。”

  “藍寶珠……”宋福貴撓著頭皮,目光有點迷蒙,努力調整思維去回憶。頭腦如ji蛋裂縫,混沌初開。

  “你走失的meimei啊!”警長放下毛筆,射過兩道犀利的目光,半晌,才嚴厲地說,“那天夜裏,她殺了人,偏巧坐你的車,認出了你。她想回家探母,但又怕連累你們母子。你想想,她流淚、送錢、問長祿裏的槐樹,關心你家裏的母qin,一個與你素不相識的人能這樣做嗎?”

  宋福貴身子一顫,嘴角抖動著,連那塊黑記也在微微抽搐。童年的往事如一潭難以跋涉的泥沼。

  東方鴻飛走到他身後,看到宋福貴的後腦果然有道傷疤。問:“你受過傷?腦後。”

  “我想起來了!”宋福貴很激動,提高聲調說,“我是有個叫寶珠的meimei,可我ma說她死了!”

  “低聲。”警長提醒他窗外有人。

  屋外依舊是那兩個警察,這次卻沒談論女人,而是對著暖烘烘的太陽打盹。東方鴻飛提審偏在午飯後,這正是懶人困乏的時候。

  宋福貴膽怯地眨著眼,說:“我九歲時,頭摔破了,著著實實地病了一場,半年多,吃喝拉撒睡都不知道。後來好了,過去的事就都慢慢地忘了。有個洋大夫說,叫健忘病。”

  “你母qin唯恐你傷心,只好說藍寶珠死了,其實是丟失。你再想想,你不是愛吃糖堆兒,也經常給她買嗎?”

  在東方鴻飛的誘發下,宋福貴的眼前似乎浮現出模糊、混亂和倒錯的種種景象,他抱著沈重的頭,蹲在地上。警長輕輕地拉開門,蹑手蹑腳地走出屋去。

  兩個坐在木凳、倚著牆的警察已響出微鼾。東方鴻飛使勁咳嗽一聲,他倆便打個激靈醒了,條件反射般地彈跳起來,筆直地站著。一個揉著眼,問:“警長,您吩咐。”

  “打了一宿牌,對嗎?”

  獐頭豹眼睛的警察窘笑著說:“您斷事如神。昨天點兒旺可手運不好,毛喜這三八蛋贏了。”他捅著身旁的毛喜。

  毛喜乖巧精明,眼珠在大小相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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