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進美術編輯室她就發現自己陷入了人民戰爭的天羅地網。來自幾個女人的目光與她的傻們別無二致,是那種仇恨、慾置她于死地而後快的充血目光。
季秀珍一腳進樓就踩進裏,立即感到那
的濃度。完了,她意識到,這雙剛上腳的法
皮涼鞋泡湯了。那是勞思貴剛在首都賓館的商場裏買的,好像花了幾百外彙券。這鬼樓!她心裏罵著。住不了多久了,到了澳大利亞,想住這樣的樓還找不到呢。想越這臭
都無
尋覓來趟。于是,她不再可惜那雙鞋,高視闊步地啪叽叽踩著髒
上了樓。
上了二樓,發現自己那半邊樓正是深流急。不管,涉
過去。大概正是小孩子餓了的時候,各屋此起彼伏著小孩的哭聲和大人的哄孩子“哦哦”聲。只見沙新手提一袋牛
和小
鍋奮不顧身地躍入
中朝廚房急奔而來。他幾乎撞上季秀珍。
“真是個好父呀,”季秀珍嗲嗲地說。
沙新剛從上爬起來,只穿著一條短褲,撞上小季,不禁顯得手腳沒
放,走不是回不是,只顧憨笑。
季秀珍環顧左右,沒人,這才不失時機地用秀手在沙新的臉上摸了一把,撇撇嘴:“老婆孩子的,挺熱鬧啊,真看不出。俗透了!”
沙新讓她一摸,手中的和鍋幾乎掉在地上,呼吸急促起來,壓低聲音說:“反正你也不需要我。瞧你那樣子,又鬼混到這個時候。”
誰家的門在響,季秀珍惡狠狠地邊移動腳步邊甩下一句:“跟你老婆熱乎去吧,你就這命。”
沙新呆立在那裏盯著季秀珍白白的背影向縱深飄去,轉過身發現門曉剛不知什麼時候早站在了他的身後。小門擠擠眼打趣沙新:“聽不見女兒哭了?快煮
去吧。這個小妖精,攪得人人不得安生,快讓她出
吧!聽說這次出版社要公費資助她呢。”
“胡說。社裏都快窮瘋了,資助得起嗎?一年光學費就一萬美元呢,吃住行,算一起,要二萬,是十來萬人民幣呀。”
“那不一樣。中還窮呢,這團那團不是風起雲湧地出訪?我就弄不清那些個友好代表團、什麼友誼之船都是幹什麼的,多半是花錢玩的。上次那個青年友好之船,說好是要二十八歲以下的青年參加的,結果怎麼樣,去的全是四十歲的頭兒,沒脾氣!”
“沒功夫跟你說話。”沙新忙去廚房煮牛。
門曉剛也拿著牙具進來了,酸酸地說:“我就知道一說這個你就來氣。上次一開始是定的你去日本,誰不知道?中間讓頭兒狸貓換太子了。誰讓你不層層盯著?這種大便宜,人家能讓你輕而易舉地沾麼?得天天追,天天打電話,天天往頭兒家跑,天天往部裏跑,天天——”
“煩不煩?”
“嫌煩,正好,有人不怕煩,就把你給頂下來了。”
“別說這個,告訴我,小季的事兒定了沒有?”
“定個屁!前天在社務辦公會上五票反對,五票棄權,一票贊成,否啦!張社長還要替她去部裏說話呢,老不要臉的,一到這事兒上就犯渾。誰不知道他跟小季打胎的事兒?還明目張膽地要求社裏給小婊子出錢。那麼大人了,光腚推磨——轉著圈兒丟人!”
兩個人全哈哈大笑起來。
“也真是的,”沙新說:“還當這出版社是姓張呢。有本事自己出錢送她出呀。丟這份人。”
“要不怎麼說大鍋飯吃著香呢。那大鍋飯說是姓公,其實是姓私,有權有勢撈稠的,多撈,咱們就只有喝稀的份兒。”
“現在改革了,民主多了,不能哪個人說了算了,集研究才能定。不是否了嗎?”
“小季幹嗎不自己考出去?考獎學金去呀。”
“哎,這女人,讓男人慣壞了。事事有男人幫,哪還想自己做什麼?她根本不是去留什麼學,是要去做訪問學者的。她哪裏受得了打工,一個學分一個學分攢學位的苦?慣壞了呀!”
“你有沒有慣過她?憑什麼爲她的詩集和畫冊寫評論?不怕張社長吃你的醋?”
“別問這個,學問大了。張社長也不是吃我一個人的醋。”
“這麼說你真跟他們是‘同情兄’?說實話,看老鄉的份上,上沒上過身?”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的事。”
“吹牛!”
沙新的老婆在屋裏大喊著,沙新忙拿起鍋沖回屋去。
季秀珍進了屋,一步沖向電扇,把轉速打到最高,一邊吹著前心後心,一邊去粘在身上的
服。然後一頭紮在沙發上閉了眼睛讓涼風吹著自己。
一個晚上泡在空調飯店和空調出租車中,離開空調才十幾分鍾就受不了了,竟會如此大汗淋漓。她想到勞思貴,他現在回到了自己的有空調的家中,肯定在對老婆和女兒撒謊,說是今晚在陪外賓,還會把那串二百塊的劣質珍珠項鏈送他女兒。其實那本來是要送季秀珍的,她壓根兒看不上,給扔了回去,幾分鍾後勞思貴才又去給她買皮鞋的。這種男人,想用一串破項鏈打發人,什麼東西。若不是看在他撥了出名額給季秀珍的份上,她會在賓館大廳裏把項鏈甩在他臉上並罵他個狗血噴頭,叫他一輩子擡不起頭來!反正名額是她季秀珍的了,就饒了他算了。
可是一想起勞思貴那身松皮囊,季秀珍就又一身的不自在,總覺得內有什麼東西在翻騰著,讓她坐立不安。剛才一上樓迎頭碰上沙新,這
慾望就又燃燒起來。因此她現在最仇恨沙新的老婆,把她視爲一塊絆腳石。她若不在這兒,只需一個眼神,沙新就會潛入她房裏來。現在可好,那一家三口情濃于血地粘乎在一起了,她這邊徹底冷清。她甚至突然起歹心,希望沙新老婆的戶口辦不進北京來,這樣她坐完月子就得回濟南去,沙新獨自一人在這裏仍可以招之即來。
想想沙新算得上一個不錯的情人,明知她與社裏幾個男人有染,且都是副主任以上者,仍然不嫌棄她,與她配合默契,爲她的詩集畫冊寫評論。小季有段時間實在很感動,甚至橫下心來准備把那幾個全部辭退,一心跟了沙新算了。歲月不饒人,轉眼就三十歲了,總這樣下去只能走下坡路。
可她那顆不死的野心不允許她跟定沙新這樣的窮書生。她早看出來了,沙新不會有什麼大的前途,既當不了官也成不了大理論家。或許這樣艱苦奮鬥到五十歲會成了個理論家,那還關她季秀珍什麼事?她不願意陪他那麼艱苦卓絕地苦熬。人生是太匆忙了,女人的大好年華尤其短暫,經不起這樣的磨難。她可以憑著自己的才華爭取三十五歲闖出來成爲中的一位女畫家女詩人並且在
際上占一席地位。或許那時再讓沙新蹬了他的土老婆還來得及。也許那時她不會再看得上沙新,會有更多的大才子……
混在北京第四章 季秀珍與她的“同情兄”們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