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雲迎著晨霧按時到了北陵。韋家昌比她早到。他沒坐卡迪萊克而是坐了一輛三菱吉普車,這車她去年坐過。
“對不起,我不能去了。”
“啊?”
他的驚訝的表情把她嚇了一跳。
“不行!你要賴啊!”
“不;不,我真的有事。”
“不行!你昨天說從不失約。”
“所以我來了嘛!”
“你來告訴我你要失約!”
韋家昌態度堅決初雲又是最顧人面子的,再說紅旗給她請假了,好吧,上車吧。
“陶小,請你真不容易啊!”上了車韋家昌長出了一口氣。
吉普車順崇山路向西到了鐵西上了建設大路。
“韋老板,你的老家在哪兒?”初雲想說說閑話。
“我的老家是長春的。你的老家也不是s市。”
“對,我是哈爾濱的!”
“說老家也沒用,往前三百年,說不定山南海北哪個地方!”
吉普車上了沈大高速公路。
“雲雲,你去過千山嗎?”
韋家昌不稱“陶小”改稱“雲雲”了。
“去過四、五回啦!”
“今天咱們去山背後看看,看看野景。”
“我就喜歡野景!什麼名勝古迹仿古建築僞造古董微縮景觀,沒勁!”
三菱車速度好快,不一會兒下了高速公路穿過鞍山市區。
“這地方叫大孤山,是鞍鋼的一個礦區,再往前就是千山。”韋家昌好像很熟悉。“你看,那是千山的最高仙人臺!”
遠是連綿的山,在逆光下那立起的山就象豎起的手掌。千山是好地方,東北的山林風景,幹山最美,據說有一千個山頭,人稱“千朵蓮花山”,又稱“小黃山”。女孩子要有韻味,千山就是很有韻味的美。興安嶺的原始森林初雲沒去過,不知道啥樣兒。也許是另一種美吧。
吉普車開始爬坡,爬了一段坡上了土路。周圍的樹越來越密,天也越來越藍。開車的是個老司機,有50歲了。
“停吧!”
韋家昌說了一聲,車停在道邊他們下了車。韋家昌叫司機留在車上,指指頭頂上。
“雲雲,咱們上山去玩!”
就到這兒玩?這路上一輛車也沒有,這山上一個人也沒有,這家夥不會起什麼壞心吧?保不准兒!今天韋家昌一見面就有點神神秘秘的。初雲膽子再大這會兒心裏也打鼓了。韋家昌甩開大步走到前邊去了,他回過頭來喊道:
“來呀!來呀!”
他們走在山的背後。這兒山林茂密,一片新綠。有松樹,山榆樹,楊樹,桦樹,柞樹,還有叫不出名兒的樹。遍地是花草,紅的,白的,黃的,紫的。那些挺拔的樹幹在輕煙薄霧之中好像要飛騰起來,樹梢上是山那邊瀉過來的耀眼的陽光。對面的山在陽光下,有一半被綠樹覆蓋,另一半是躶露的石頭。大石滑溜溜圓鼓鼓巧妙地相交相疊,和黃山的石頭像極了。沒有風,空氣甜絲絲的,是野花的氣味,嫩葉的氣味,露的氣味。初雲揪了幾枝野花拿著。小路上蓋著半尺深的枯枝腐葉,踩上去嘎吱嘎吱響。山林裏靜悄悄的,只聽見嘎吱嘎吱的腳步聲。
雪山呐,閃著金光,
雅魯藏布江翻波。
推開烏雲見太陽,
叫我怎能不歌唱……
韋家昌在前頭唱開了。什麼雪山雅魯藏布江,文不對題!他是文化大革命的紅衛兵,就會唱這些歌。他的嗓子倒是挺亮的。
他們走了一陣走累了,在山路邊的大石上坐下。
“太美了!”初雲把花別在頭發上,拿出手帕擦汗。“這麼好的地方,咋沒人來玩呢?”
“是美,返樸歸真嘛!”韋家昌把夾克衫了。
“我都不想走了!我想拿畫夾子來畫它十天半個月的!太美了太美了!”
初雲用兩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作成方框往這邊看看,往那邊看看。
“這是啥意思?”韋家昌問道。
“取景呀!韋老板你說這些樹是野生的嗎?這是背的山坡,咋能長這麼密的樹!你看那一棵,多好看!還有那一棵,這麼一彎,那麼一彎,絕了!這些石頭光溜溜的是雨
沖刷的嗎?要多少萬年呐!往這兒一坐,你的靈感就來了。冬天這兒一定也美,半山驕陽,青松白雪。秋天的
彩更多了!韋老板,幸虧你死拉硬拽把我拽來了!”
“我敢死拉硬拽嗎?”
“韋老板,只有一個地方讓我這麼興奮。”
“你說哪兒?”
“我說的是上海的周村,是我上學時候去畫寫生的地方,像你說的,返樸歸真。一個是南方,一個是北方。你沒聽說過周村?周村在嘉定縣,畫畫的都知道那地方,建築師也都知道。從上海坐汽車三個小時。我們是三月份去的,杏花春雨江南呐!汽車開不進村,村裏是交叉的巷,路是青石板的,怎麼走也離不開
邊。青瓦白牆,幾層的馬頭牆,好看極了!‘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房子都在
邊有的一半落在
裏。碧綠的
,
黃的油菜花,桃花杏花,楊柳炊煙,本身就是一幅
墨畫!村子南邊有一個湖,那個湖似乎永遠在霧裏,煙
迷離,蒲草淒淒,
荇牽風,野鴨低鳴,像一個夢的世界。哎,說了你也不明白!”
“我明白。”
“真明白?”
“一幅畫,一首詩。”韋家昌坐在初雲對面,坐在一個圓滾滾的大石上。“就像漓江山嘛!”
“有點兒道理。”
一個壯年漢子背著一捆柴禾從他們眼前走過。
“老鄉,這兒離九間房還有多遠?”韋家昌在那村民的背後問了一聲。
那漢子轉過身,揮揮手。
“不遠啦!過這個山梁就是!”
韋家昌道聲謝那漢子走了。
“韋老板,你說啥‘九間房’?”
“九間房是個村兒,那地方我有個熟人,一會兒去看看!”
“哎呀呀!”
初雲忽然大叫。她看見草叢裏什麼東西跳出來。原來是一只小松鼠。小松鼠跳到遠伏在石頭上蹶起長毛尾巴。它回頭看呢!
“還有呢!”初雲今天來了情緒。“我接著講周村的故事,韋老板,你聽不聽?周村有一個茶樓叫迷樓,我們就住在迷樓上。相傳一百年前有個最美的女子叫迷娃住在樓上。這女子嫁了一個秀才夫妻和美。誰知秀才不幸早逝,年輕的寡婦招來多少求的人!可是迷娃立志不嫁,在迷樓上開個茶館爲生。方園多少裏的文人秀才都來迷樓品茶,看一眼迷娃就滿足了!古詩上說,‘墟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就像寫迷娃似的!要說返樸歸真,還有周村的村民。那些村民見了你總是笑,那麼純真的笑。你坐在地上畫畫,村民就會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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