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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尼臺》第11章 峽口屯的婆娘們

第3小節
井石作品

  [續麻尼臺第11章 峽口屯的婆娘們上一小節]幹糧,桂桂也就來了。裝車時,桂桂總是揀大石頭擡,那汗shui從她的脖子裏流下來,單單的汗衫也被汗shuishi透了,粘在song脯上。維dang說緩一會兒再裝吧,桂桂就會說,多拉一趟是一趟,總也不肯休息。

  開著車走時,維dang的心裏在暗暗地感謝花花嫂,要不是她那樣霸道地分配給他這樣一個能幹的女人,這日子將怎樣打發呀!

  又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陽雀子們在樹上歡快地吵著鬧著,空氣裏蕩漾著青草的香味兒。

  維dang剛洗完臉,就見桂桂匆匆地走來了。她手裏捧著一個用她的灰se頭巾包成的包,滿臉喜氣地走到維dang前,放在手扶拖拉機的車廂沿上,打開來,是一個舊塑料袋,塑料袋裏裝著一沓熱呼呼的“狗澆尿”油餅。

  “狗澆尿”油餅是傻shui谷地農家待客的食品,用發好的面打成薄薄的餅放進鍋裏,一邊用文火烙,一邊用一個油葫蘆往餅的邊上澆油。這樣烙出來的油餅兒松軟而可口,因其澆油的樣兒像小狗澆尿,就給它起了這樣一個不雅的名兒。

  維dang很感動,他說:“你這是幹啥呀,費心費面又費油的。”

  桂桂笑笑:“看你說的,一年能費幾次。”

  “那就多謝了。”

  “你快吃呀、放冷了不好吃。”

  “你也吃呗。”

  “我吃了。”

  維dang拿過油餅就吃了一口。軟和而又熱,油香味兒頓時溢滿了口。

  “我烙得大概沒有你媳婦烙得好吃。”

  “我沒有媳婦。”

  “噢?可你……”

  “我的年齡是不小了。”

  “那爲啥不娶媳婦?”

  “沒人願意當呗。”

  “你哄我哩。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念過書的人,念過書的人心氣兒高,把一般的姑娘放不到眼裏。”

  “哪有的事。”

  “要不就是你的心裏裝著一個人,你在等她。”

  維dang的心頭一震,“你胡說哩。”

  桂桂一笑:“女人看男人,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心底裏去。”

  維dang歎了口氣,“就算是那麼回事吧,我問你桂桂嫂,她呢,就你說的那個我等的人,她心裏咋想?”

  “一個當女人的,你說咋想?牽爛了肝花想爛了心,人前裏不敢打聽。”

  維dang不說話了,他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吃,不再看桂桂。

  桂桂憐愛地看著眼前的這個漢子,忍不住說:“我看出來了,她肯定嫁了旁人了,你的心太重,悔不過。悔不過,就天天牽她挂她,早想兒晚想的,心裏再也裝不進旁的女人。”

  維dang的嘴不動了,他呆呆地望著桂桂。

  “唉,念了書,也好,也不好。看那些戲裏的書生哥哥們,哪一個不是爲心裏牽挂的女人死去活來的。”

  維dang低下頭又吃,他大口大口地把油餅塞進嘴裏,狠勁兒咽下肚去,站起身說:“不說那些沒用的話了,掙光yin要緊,我們走吧。”說著,拿過搖把幾下搖著了車。等桂桂上到車廂裏後,維dang說了聲你坐好,就挂好擋,輕輕地放開了離合器。

  手扶拖拉機“嗵嗵嗵嗵”地朝石料場跑去。

  轉眼間,一個多月就過去了。

  這一個多月裏,他們越起越早,每天最少拉六趟。桂桂也時常想法兒弄點好吃的來,給維dang吃,使維dang在異地外鄉意外地享受到了來自女人的溫情。

  與此同時,他也深深地同情起了桂桂,有好幾次,桂桂來裝車時,臉上是青的,他問是怎麼了,桂桂只是流淚。慢慢地,他才知道,桂桂的男人是個酒鬼,由于酒精中毒了,每天都要喝酒,一天不給他酒喝,他就像吸毒者得不到毒品一樣,急得要砸家什,打老婆。

  有一次,他們正在裝車,一個男人喊著桂桂的名字跌跌撞撞地來了。他被這個人嚇了一跳,這哪還像個人,純粹是鬼嘛!黑幹憔悴的面皮包著凸凹不平的臉骨,頭發像一片襯過鞋底的破氈——剩下的只是渴求。

  維dang一看便料定,這就是桂桂的男人了。他極爲痛心地想起“鮮花cha在臭牛糞上了”這麼一句俗語。

  桂桂的男人要桂桂拿錢給他。

  桂桂扭過頭不看他的男人,嘴裏說:“我身上沒帶錢。”

  那男人順手就綽起了一塊石頭在手中:“沒有錢你給我借!你要不給,看我一石頭不打死你!”話音剛落,那石頭就從男人的手中出來了,桂桂躲不及,一下砸在腰裏,當即把桂桂砸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情景一下把維dang氣懵了,他一步跨過去,揪住桂桂男人的yi領,拉開架勢朝那男人的臉上一捶,就把那男人打翻在地了。鼻血從那男人的鼻孔裏流出來,他那皮包骨的臉的一半兒也開始豐滿了。

  維dang從自己的兜裏掏出一張十元票子,甩在了那男人的臉上。

  那男人見了錢,無神的眼中即刻發出光來,他一把抓過錢攥在手裏,敏捷地跳起身來,也不顧正往下流的鼻血,轉身就要走,被維dang堵住了:“你個不是人的東西,你要是再敢來這裏欺負桂桂,我不把你甩死在石頭上,我就不是人!”

  那男人也不爭辯,只是“哎哎”著,躲開維dang,一溜煙地小跑著朝屯裏去了。

  維dang走到桂桂面前,拉起坐在地上的桂桂。“沒打壞吧?”

  桂桂也不流淚,她用手揉著被石頭打過的地方,歎了一口氣說:“沒事兒。”

  維dang說:“我今晚上就去算帳,先把你這個月的工錢領出來給你。”

  桂桂說:“不,不急著領。”

  維dang不解地:“爲什麼?”

  桂桂說:“領到手裏,就放不住,他天天喝酒,有多少錢也供不上,我想把錢攢起來,等這一茬莊稼割倒了,把家裏的房子翻修一下,你不知道,我家的房子快塌了。”

  維dang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那你緩一會兒,我裝。”

  “還是我們兩個擡吧。”

  “你不裝我也會把錢給你。”

  “那不成,沒有白拿人錢的道理。”

  “那算了,今兒我不拉了,你回家去吧。”

  桂桂不管維dang生氣,擡起一塊石頭吃力地裝進了車廂。

  維dang急了,走過去一把掀翻桂桂,咬牙切齒地說:“你給我坐這裏!你敢再動一下,看我不兩腳踏死你!”

  桂桂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四十一

  雨一天比一天多了起來。有時候下一會兒就停了,有時候下起來淅淅瀝瀝的,沒完沒了。

  從黑石峽采石場到shui泥廠,有很長一段臨時鋪出的黃土路,天晴時雖有幾乎是淹輪子的塵土,但還可以走,一下雨,全成了泥糊糊,拖拉機根本無法行走。

  這樣的天氣裏,被稱之爲“手扶匠”的拖拉機手們就沒事可幹了。他們用破布蓋了拖拉機頭,或蒙頭大睡,或看言情小說,或幹脆來幾斤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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