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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尼臺》第7章 正月裏鬧元宵

第3小節
井石作品

  [續麻尼臺第7章 正月裏鬧元宵上一小節]跷,他太佩服他們兩個了,踩著那麼高的跷子也不害怕。可他今天認不出來到底哪是他們倆,他想他一喊,兩個哥哥就會答應,一答應,他就知道誰是維dang哥哥,誰是維民哥哥了。

  “悄悄看,喊啥喊,滿場子就你的聲音。”菊花把維軍壓進nainai的懷裏。

  “維軍,給nainai指,哪,哪個是你維dang維民哥哥?我認不出來。”

  “我姆ma不讓我喊,我也認不出來了。姆ma,你說,你說嘛,你快指呀!”

  “你看那個穿一身白yi裳的,是你維dang哥哥裝的白蛇娘娘,那個穿黑yi裳的,是你維民哥哥裝的黑蛇娘娘。”

  “哦,看見了,看見了!”小維軍高興得拍起巴掌來。

  “喲!兩個毛頭尕娃,平日裏黑臉大手的一臉的虎氣,沒想裝上姑娘了shui靈靈兒的,倒比西甯城裏戲院子裏的女戲娃子好看,你們看那個走手,一甩一甩的,多像他們的mama。”

  高跷隊從他們面前走過時,維民特意向他們揮了揮扇子,喜得nainai孫子笑眯了雙眼。而維dang卻用白手套遮住自己的一半兒臉,裝做沒看見他們,只顧自己大步地走了過去。

  菊花傷心地低下頭去。這時候她真想跑過去,抓住維dang踩的高跷,一把將他拉翻在地。

  “唉……這個維dang,這年一翻過就搭了二十九的頭,才要開媳婦了。就怪你大哥,不管娃娃們,那麼大的小夥子了,沒有個媳婦兒,一晚上咋盼得天亮哩。”老太太久久地看著漸漸遠去的高跷隊,自言自語地說。

  “姆ma,看你,說了些啥嘛!”菊花難爲情地看一眼注視他們的鄉鄰們,朝一邊裏轉過臉去。

  “nainainainai,我也要踩高跷,我也要娶媳婦!”維軍又稚聲稚氣地喊了起來。

  “維軍!你,你再胡說,看我不擰你的嘴!”菊花忽然拉下臉來,惡煞神般盯住維軍,嚇得維軍鑽到nainai的懷裏,再也不敢出聲了。

  八洞神仙過來了,個個身背了五彩缤紛的花樹,手持魚鼓簡板,吹拉彈唱,一曲《道情》,唱出了他們的仙風道骨:

  撥開祥雲往下看哪,

  衆位仙家排兩邊哪;

  壽星老兒雲頭上站哪,

  鹿鶴兒長存萬萬年哪。

  哎……

  一年四季呀,保平安!

  菊花婆婆突然坐直了身子要菊花把架子車往那些“仙家”們跟前拉。菊花便拉了架子車往裏靠,人們看見這一對兒婆媳,紛紛讓開道叫她們過去。

  “壽星爺”看見了她們,當下裏停住了腳步,口中唱的立即改了詞:

  撥開祥雲往下看哪,

  有婆媳來迎衆大仙哪,

  四鄰八舍說賢良呀,

  賢良人就在衆仙前,

  哎……

  道德文章呀,天下傳!

  有個女人對菊花婆婆說:“紀家嬷嬷,你聽,壽星爺誇你的媳婦呢!”

  菊花婆婆把臉笑成了一朵花兒,“多謝了多謝了……菊花,快,把仙家們的花兒折上一朵兒。”

  菊花不解地:“折花兒幹啥嘛。”

  婆婆說:“給維dang折上個媳婦。”

  菊花低下了頭說:“我不折。”

  菊花婆婆急了:“你看你這個媳婦,人家維dangcao了我們家的多少心,快,求個仙家,給維dang折個花兒,寄個好媳婦。”

  狗得娃不知啥時候鑽進來了,他說:“nainai,你別急,我給你折。”說著,跑到“何仙姑”的後面,折了他背在身後花樹上的一朵花兒,過來,塞進了老人手中。

  老人看著花兒說:“這就好這就好,維dang終于有了媳婦了

  社火身子們在唱在跳在扭。幾個小時前,他們還是供神拜仙的黑頭凡人,而現在穿紅戴綠地搖身一變,自己成了神,成了仙,成了王孫公子,成了主宰這個給了他們無數苦難的世界的皇天霸主!不管明天後天的日子怎麼過,不管倉裏有糧無糧,不管兜裏有錢沒錢,在這一刻裏,他們進入了平日裏與他們毫不相幹的極樂世界,他們要過把瘾,他們要乘機放飛在他們心房裏關了很久的感情藍鴿,他們要發泄,他們要狂歡,凡塵世間的苦難通通見它外nainai的腳把骨去吧!

  看他們陶醉的樣子,看他們歡樂而笨拙的步子,看他們快要唱破的嗓子,看他們揚起在半空的黃塵,看他們甩得極爲誇張的大紅大綠的扇子!這哪裏像受命運擺布的莊稼人,分明他們就是這個世界的主人。

  身子們忘我的表演感動了觀衆,沒加人社火行列的人們也被這狂歡的氣氛感染了,他們也唱了起來,跳了起來,扭了起來。漸漸地,連往日裏最腼腆的人們也變了臉se,發一聲喊,跳將起來,那舞姿竟比演員還棒,那聲嗓也比演員的好聽,于是,演員和觀衆摻和在了一起,敲鑼鼓的亂了點兒,打旌旗的栽了跟頭,再也搞不清誰是神,誰是人,誰是官,誰是民了……

  麻尼臺頂上,經幡獵獵,香煙缭繞,麻尼臺下旌旗飛揚,鑼鼓喧天。這種情景下只要你有豐富的想象力,憑你怎麼想象也不過分。你可以將此隊伍看成是一個原始部落,他們將去進行一場牽扯到自己部落命運的戰爭;你也可以把他們直接看成是某個部族爲他們戰爭的勝利在進行慶祝活動。

  但這與麻尼大莊的莊稼漢們無關,他們傾村出動,並吸引來四鄰八鄉的像他們一樣的莊稼漢們,和他們一起看他們自己出演的社火,只是想發泄一下他們由于一年的辛苦而積淤太久的情緒,這一天是他們直起身子渲泄情感的日子。

  正月裏到了是新年哪,

  風吹著燈籠兒嘟噜噜轉哪,

  苦命的莊稼漢哪,

  歡樂了這兩天!

  有錢沒錢,光光頭兒過年。腸子餓癟了十八轉,社火裏裝上個有錢漢,還盼著盼來年。在過去的幾百年裏,不管是好年辰還是壞年辰,只要到了正月,社火定要鬧,人老幾輩子,這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

  公元一九六○年鬧饑荒,大隊食堂裏的代食品能當鏡兒照人臉,喝少了肚子空,喝多了腦子暈,年輕人走路像老漢,老漢們走路扶牆根。可那一年的社火照樣兒出,只是由于怕站不穩而沒有踩跷子,就這樣,社火場子裏還是餓暈了幾個“公子”“王孫”。只是到了“文化大革命”中,社火才被當做“四舊”勒令停演,使他們失去了過這個幹瘾的機會。

  今天,社火又出現在麻尼大莊了,麻尼大莊的莊稼漢們重新迎來了他們自己的狂歡節,他們能不激動嗎?

  他們唱對黃土地的酷愛與痛恨,那每一個出自他們口中的調兒中,無一不滲透著對生命的贊美與ti驗、對這方黃土地的感恩戴德。

  不要看莊稼漢們吃雜糧喝清shui,他們對人與自然不但有富有哲理的認識,而且把這種認識悟到了極至:

  前三十年人吃土,

  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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