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故事應該從小學五年級時的班長開始講起。
她是一個女生。你知道的,就是功課又好,品行也佳,會彈鋼琴又會跳芭蕾舞的那一型。她的頭發有點卷,睫毛很長,眯起眼睛的樣子就像沾滿露的玫瑰。看到她的時候,我總有一種喝醉了的感覺。
長大後開始喝酒,才知道酒醉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比起頭暈目眩的渾身腥臭,班長的面龐看來有意境得多。於是我終於明白∷有些事物的美好只存在於幻想之中,一旦它真的發生,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這不是重點,我要說的是班長。當時她是本班最酷的家夥,當然啦,人家功課好,品行佳,當班長又是模範生,還會彈鋼琴及跳芭蕾舞,真是酷得理直氣壯。這也難怪班上那堆早熟的仁兄不敢追她了。
什麼?爲什麼我不自己追?別扯了,當時我算老幾?功課嘛二十幾名,成天和導師大眼瞪小眼不說,就沖全班和我爲敵的態勢,我憑什麼追人家班長?她功課又好,品行又佳,會彈鋼琴又會跳芭蕾舞……就那些,你知道的,比起來我算個屁?況且,就算不說那些,我也不可能和她怎樣。原因有四點∷一、我這個德行和她不搭調;二、她太酷,我沒那個膽子;三、她似乎很“賭爛”我;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當時我在追別人。所以,總而言之一句話∷我沒去追她。
事後想想,其實當時應該試試的。雖然說絕對會失敗,甚至會被拒絕得很難看,但總比現在這樣好。小學畢業至今四年多,我心頭一直保留著她的影子;無形之中,那朵沾滿露的玫瑰已經成爲我心中所謂“夢中情人”的典型。或許這很可笑,但是那
醉意,卻是我這些年來一直找尋的,一直希望重溫的心情。
當然,這種尋覓不會有任何結果;因爲只要夢中情人被我想得越好,現實裏的對象就越不是那麼回事。正如剛才說的∷與其酩酊大醉,不若遙思而薄醺。是不是?
然而,假設它真的發生了怎麼辦?當你眼前出現了一個她,就跟你的夢中情人一模一樣,你會怎麼辦?你會立即起身,毫不猶豫地去實現你的夢想嗎?
或許有人會,但我不會。畢竟那太不真實,也太可怕了。
前方站著一個女子。
她穿得一身白,很合身,卻不暴露曲線。
她的頭發很長,有些淡黃,有點卷。
她個子很高,穿著高跟鞋,看起來更高了。
她的眼睛很大,微微眯著,有點說不上來的靜。
她的眼神銳利,又十分蒙胧;裏頭有晶盈的柔潤,也有閃耀的光華。
她的笑容很淺,有點高傲,有點冷;有些欣賞,也有些鄙夷。
她什麼裝飾品也不戴,她自己就是裝飾品;她一點脂粉也不施,脂粉只會掩蓋她的美。她的頭發既不用梳理,也不必紮起或撩撥。就像她的笑——無論怎麼飄,就是不會亂。
她的氣度雍容,無入而不自得;晃似看穿身邊的一切,對萬事萬物都有充分的自信;她把頭偏著,漠然於交錯往來的一切;你永遠不知道她認可,亦或是正在譏嘲你的言行。
她像神話中的女妖,坐在石畔拂動琴弦,唱著葬送你的笙歌。你不知道雲霧之後是醇醉美夢,亦或是一頭窮凶極惡的噬人妖獸。
她的氣息飄逸。
她的面龐豔麗。
她因此得名∷她叫趙韻仙。
一九九○年元旦。上午十點十五分,忠孝東路麥當勞。
一口喝完咖啡,續了一杯,我回到座位上,看了看表見時間還早,便取出隨身聽,放披頭的歌來打發時間。
原本我們都不希望約在麥當勞的,只是元旦商店都歇業,只得將就一回了。昨晚在月光和狗她約我吃午飯時還嚇了一跳,畢竟大家都是夜行動物,說到約在中午,還是半年來的頭一回。
認識她半個月不到,我倆已經約過四、五次會了。其實用“約會”這個名詞來形容我跟她的見面並不十分恰當,兩人只不過開車兜兜風,喝杯咖啡而已,實在算不上是什麼約會。前幾次我都是利用詩朗隊公假之便爬牆出去見她,橫豎現在身爲學長,只要希特勒他們幾個高三的不說話,八字頭學弟誰敢管我的閑事?再說今年我的獨誦句也不是很多,找人代念就行了,也不必有什麼抱歉。倒是對玟,我才真的該覺得有點抱歉。
老實說,玟應該早就知道我跟她私下見面的事了;只是她既然不點破,我當然也樂得裝傻,反正自己知道沒怎樣就行了。但是,話說回來,我想這種“約會”的頻率也似乎太頻繁了點,照此下去玟大概也不會忍耐太久;看樣子今天之後應該節製一些,否則就算玟不說話,詩聖他們也饒不了我。
詩聖他們也真是的,打從十二月十九日(對,就是我第一次碰迷幻葯的那天〉認識她開始,這幾個家夥就成天到晚勸我離她遠一點,好像我在跟什麼毒蛇猛獸打交道一般。說來有趣,他們越講,我反而越有興趣跟她“約會”;而且,跟她走得越近,我也越來越覺得詩聖他們是在唬我。他們口中的她是個花癡,是個專門找男人玩變態遊戲的精神病患;記得當天下臺後,他們把我拉到准備室裏跟我就是這麼說。尤其是小嘟,怕她跟怕鬼一樣,詩聖凡是一說她的壞話,這小子就馬上點頭附和,也不管他說的對不對。我私下想想,詩聖那天說的話大概有九成以上都是他自己蓋出來的,什麼“她會用手铐把男人铐起來玩弄”,或者是“她玩過五、六十個人”等等,一聽就知道他在吹牛。尤其他說“她有一本綠的小簿子,專門用來記錄她玩過的人的尺寸和長度”這件事,真是離譜的過了分。
當然啦,詩聖雖然愛蓋,卻也不是那種喜歡胡亂造謠的人。他會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別的事我不敢講,至少她和玟的火不容是很明顯的;詩聖他們之所以老是說她的壞話,我想這是個很重要的理由。畢竟,玟是我們大家的大
,更是我的馬子。詩聖站在玟這邊也是很自然的。不是嗎?
“凱子!我像是會跟你唬爛的人嗎?”詩聖氣鼓鼓地說。
“像呀!”我笑道∷“你剛才就唬爛了半天。”
“你他的!”他罵道∷“我說的可都是千真萬確的事,不信你問小嘟和狗弟!”
“他們跟你一樣,我不必問就知道。”
“凱子,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小嘟口說∷“我們是把你當兄弟才跟你講的,否則平白沒事,我們爲什麼要蓋你?”
“這就是我想問的,”我說∷“說老實話,這些事情未免太誇張了。我真不了解你們爲什麼硬要強迫我相信?”
“一點也不誇張,”狗弟瞪了我一眼,接口道∷“就是有這些事,我們才要告訴你。”
“喂,你在瞪誰?”
“在瞪你!”詩聖小嘟齊道。狗弟又說∷“你不知好歹,不扁……
挪威森林第25章 遇仙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