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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第11節

第2小節
李佩甫作品

  [續金屋第11節上一小節]的,風擺柳似的一扭一扭,那shui桶也跟著一悠一悠的,他怎麼就沒看出來腰裏緊呢?

  他說那天夜裏他看見的影兒不是帶格格的,也不是帶條條的。他見麥玲子穿過花格格衫,也見麥玲子穿過帶條條的混紡衫,不過那天晚上穿的不是這兩件yi裳。她穿的是小碎花兒藍底的上yi,那影兒是花的,看得很清楚。

  他說,後來人影兒不見了。他聽到了腳步聲,那腳步聲一東一西地去了。往東的是男人,腳步重些;往西的是女人,腳步輕些……

  他說不知道那男人是誰。可這是兩廂情願的事,也怪不得誰。也許是兩人私奔了;也許是兩人一塊自盡了;也許是兩人一塊進那樓房裏去了。

  他說他看見那梯子一直在那兒豎著,就是沒見人爬上去。那梯子在那豎著,肯定是幹什麼用的,興許是有人上去了,又下來了。也難說。

  他說他後來就回屋睡了,一覺睡到大天明。早上起來尿尿,卻又看見樓後什麼也沒有,那架梯子肯定是被人偷偷地搬走了……

  獨根娘說:“麥玲子不會有這些花花事兒。”

  她說這閨女自小沒娘,xing子剛烈。做事說初一就是初一,說十五就是十五,根本沒人敢咋她。

  她說這閨女肯定是進城跟她爹去拉了幾趟貨,看了縣城裏的花花綠綠,看花了眼,看花了心。又看狗日的楊如意一個人跑出去回來就蓋這麼一大棟樓,也跟著起邪念了。

  她說她看見這閨女前些日子老愁著臉,愁得臉都黃了,一肚子心事。她就知道沒有個好,果然就出了事了。

  她說麥玲子身上戴的“洋罩”不是男人送的,是她自己在縣城裏拉貨時偷偷買的。她去縣城裏給獨根拿葯,剛好碰見了麥玲子,麥玲子還羞呢。

  她說麥玲子是去過那樓裏。那天夜裏她也看見麥玲子了。不過,不是在樓後面,是在樓前面見到的。那是個yin天,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麥玲子一個人在樓前面的黑影裏站著。這都是那天夜裏她出來讓獨根尿尿時看見的。

  她說她聽見狗咬了兩聲,是那雜種狼狗咬的,接著一村的狗都咬起來了。她聽見門響了一聲,往下就沒有聲音了,黑影兒裏也沒有人了,麥玲子肯定是到那樓裏去了。

  她說,別的也就難說了。

  她說,也許這閨女跑出去給城裏人當保姆去了;也許是遇上歹人,給人販子賣到山裏去了;也許是給人害了……

  麥玲子失蹤的事越傳越玄乎,說法兒也越來越多。自然都是與那所樓房有關的,人們認定麥玲子是到那樓房裏去了。村裏已經出了兩樁這樣的邪事,一個死了,一個不見了。都說這事出得太怪了。那大房子真格是邪,太壓人了!

  往下自然是越說越氣,越說越嚇人。一幹人恨得眼都黑了。這當兒,大碗嬸一拍屁gu說:

  “男人都死絕了?!要那**幹啥用的?一窩子軟鼈蛋!……”

  這一下子就把火點起來了。漢子們都挺了腰,咬著牙說:“nainai,給狗日的扒了!”

  大碗嬸又在一旁撺掇說:“有**的就上去給我扒了!害得一村人不安生……”

  漢子們也能吆喝著往前走。你撺掇我,我撺掇你,把膽子撐得大大的。走了沒幾步,又有人說:“咱先禮後兵。去問問村長,要是村長不管,咱就給狗日的扒了!不管咋說,理先擱前頭。”于是,有人飛快地跑去找村長了。

  等了一會也不見村長楊書印出來。回來的人傳話說:“村長說了,民間的事別讓他出面,他一出面就不好說了。你們該咋辦咋辦……”這話留下了個活口,那意思是很清楚的。雖然各人心裏都有些怯,也不好不去了。

  一時,漢子們又撐著一gu血氣往前湧,邊走邊吆喝:“給狗日的扒了!……”惹得村裏人都跑出來了,滿街都是人。女人們看看那樓,心裏先就怯了,忙去拉男人,又趁人不備在孩子的屁gu上捏一把,孩子一哭,就更有理由拽男人了,漢子們心裏也怯,只是怕在衆人面前丟了臉面,也就強拽著身子往前走。離那樓房越近,拿抓鈎、鐵鍁的漢子手越軟,女人更是哭哭啼啼的死命去拽,生怕漢子一抓鈎下去中了邪,說不定命就搭上了……

  漢子們心裏怯是怯,只是喊聲不弱:

  “扒了!給狗日的扒了!……”

  到了門前,還沒動手呢,羅鍋來順弓著腰從門裏走出來了。他看了看衆人,歎口氣說:“扒吧,扒了好。這房子不是咱住的……”說完,“撲咚”一聲,給衆人跪下了。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不知怎樣才好。手裏的家什都張張揚揚地舉著,只是沒有落下去……

  這當兒,又見“老杠”紅著眼忽騰騰從村東跑過來,光脊梁手裏舉著一把抓鈎,跑到樓前頭撲咚就是一抓鈎;可那抓鈎掄起來只在院牆上砸出了一個白印,卻掄到腳上去了,立時便有紅騰騰的血流了出來……

  這房子邪呀!衆人面面相觑,誰也不敢張揚了。女人們紛紛上前,拉住男人死命地往家拽。男人也終于有了下臺的機會,也就罵罵咧咧地去了。

  村長楊書印在自家院裏站著,默默地吸著煙。等了一會兒,聽不見有什麼動靜,也就yin著臉回屋去了。

五十一

  有人說,那樓房裏的第一間屋子是紅顔se的。紅得像火,像血。頭頂、地下、前後左右的牆壁,全都是漆的紅顔se,人一走進來,渾身就像被火燒著了一般,立時就想發瘋!那紅se越看越嚇人,簡直就像一座燃燒著的火海,鋪天蓋地地朝人壓過來……

五十二

  麥玲子失蹤後,羅鍋來順悄沒聲兒地從樓屋裏搬出來了。

  自從住進這所樓屋,他就沒過過一天舒心日子。他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一個又一個噩夢緊緊地纏著他。稍稍清醒的時候,又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他的腰弓得更厲害了,整個人就像塌架了似的,苦著一張布滿老皺的臉。沒有人責怪他,是他自己要搬出來往的。他覺得他的福分太淺太淺,架不住這麼大的房子。這都是命哇,這樓屋自蓋起後一再出邪,他受不了了。

  羅鍋來順在樓房外面的空地上搭了一個小小的草棚,他把自己的被褥從樓屋裏挪出來,夜裏就住在這麼一個像狗窩似的草棚裏。住在這草棚裏他心安了,也能睡著覺了。冬天天冷,他像蝦似的蜷在小草棚裏,也不覺凍得慌。人老了,活一天就多一天。能安安生生活就是福,還想什麼呢?

  人搬出來了,樓就空了。兒子不常回來,這空空的一座樓看上去連一點活氣也沒有,yin森森的。羅鍋來順雖然不住這樓屋了,卻還一天幾遍去樓院裏照看,料理。早上他爬起來去樓裏掃院子,掃了院子還得一天兩次去喂狗……那只狼狗在院裏關得久了,見人就咬,樣子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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