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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眼影》第6節

第2小節
劉醒龍作品

  [續城市眼影第6節上一小節]留言條。我有意在屋裏多呆了一會,直到九點半才去往事溫柔酒吧。我去時,師思桌上的酒shui單上已劃了三個勾勾。

  師思說:“你比我預計的時間提前了一個半小時。”她要我買單,理由是明天的喜酒她不去喝。

  我摸了摸快被沙莎掏空的錢包,壯著膽點了頭。在我的啤酒上來之前,我說:“是不是後悔我娶了別人?其實,有可能是我後悔爲什麼要娶別人。”師思說:“這有什麼好後悔的,大不了將來離婚,還能白得半套房子。”我突然問:“今晚你是不是又不能回家?”師思說:“不,他們旅行結婚去了。我心情不好,雜志社讓人越來越壓抑。”我說:“壓抑的是我,盼了多少年的好消息,結果弄得這麼酸不溜叽的。”師思將酒杯一下子喝空了一大半,她說:“藍方,你確實是個笨蛋。你怎麼就看不出那家夥對我不懷好意?”奇怪的是,在我明白師思的意思後,一點也沒有生主編的氣,我說:“以你的智慧,對付這種男人,用幾根頭發絲就行。”師思沈默了一陣說:“你又錯了,也許我根本就不用去對付他。說出來你會妒嫉,今天上午他批給我一千元采訪費。”我用武漢最流行的話罵了一句。去年我去北京采訪也才限額一千二百元。師思在市內跑,卻給一千。我一想到女人年輕就是資源財富時,師思的眼淚就下來了。我慌忙遞上一塊紙巾。這一弄不要緊,她幾乎將眼珠哭了出來。我不再說什麼,也不做什麼。對女孩最好的安慰是讓她自己哭個夠。酒吧的燈光很傷感,師思哭了二十分鍾,我不得不讓女招待送了兩次紙巾過來。周圍有人不時抽空欣賞一下師思傷情的樣子。我慢慢地呷著啤酒,心裏想著爲何女孩哭時那麼動人的話題。

  師思終于將不要的眼淚全部灑在酒吧的地板與紙巾上,她擡頭擠出些笑意說:“好了。對你實說,我就是想要你陪著,讓我大哭一場,好久沒有這麼哭過了。”我說:“再哭幾下,龍王廟就有險情了!”師思說:“你得提防雜志社的險情。記住我的話。誰若是欺侮我,我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我說:“這話你嫂子若聽去了,還不嚇個半死。”師思又舉起酒杯。往下我們只聊雜志的事。師思采寫的第一篇關于下崗職工的文章,將她自己都感動了。我建議她不妨寫寫我住chu的那對開“麻木”的下崗夫婦。

  旁邊有人在問時間,回答說是十二點一刻。師思裝作知趣的樣子,提議我們回家。買單後,她送給我一只紙盒,說是結婚禮物。師思遞紙盒給我時,手有些擅抖。

  我說:“你怎麼啦?”師思說:“我一見熟識的男人都有家室心裏就慌。”我說:“武漢有三百五十萬男人,怕什麼。”我拎著紙盒同師思並肩走在馬路上時,向她提了三個要求。第一個要求是希望吻她。第二個要求是渴望吻她。第三個要求是盼望吻她。她對這三個要求一概給予了拒絕。她拒絕的方法是:除了皮鞋可以吻,其余地方都不行。我問是不是市價,兩元錢一雙,她回答說可以貴些,畢竟嘴chun比鞋刷高貴。

  師思依然上了“麻木”奔六渡橋方向而去。回屋後,我打開紙盒一看,是整整三十打避孕套。我驚愕地叫了一聲:“天啦!”我猜不透師思送這東西的心理。熬到天亮,我終于將韓丁喚醒,請他幫忙分析。韓丁將眼屎摳下來彈向空中,毫不猶豫地說,這是對方希望你不要匆忙要孩子,免得有了羁絆後,你們想到一起也不可能了。初時我沒將這話當話,但隨後我發現這話太正確了。

  我們的婚禮弄得很平常,就像十二月十二日這個日子一樣,除了要做新郎新娘的我們,沒有誰注意它。讓沙莎提心吊膽的是,局長答應參加又沒參加,婚禮爲此白推遲了半個小時,穿著紅yi服的沙莎也掩不去臉上的蒼白。她一改往日的沈靜,忍不住小聲對我說,局長是生氣我們搶了他女兒的房子。我請她放心,局長是老武漢,懂得城市生活中的遊戲規則。我的勸說,對緩和沙莎的心情沒有起作用,起作用的是那些乘著酒興來鬧新房的男女,不停地沖著沙莎說的那些半葷半素的話,以及手腳上的那些小動作。等到他們鬧夠了散去後,沙莎興奮得像只發情的小母狗。當她在朦胧的燈光下tuoyi服後,我不知道自己是人還是動物,反正是亢奮起來。沙莎以前,我ti驗過幾個女人。說心裏話,只有沙莎爲做愛所作的准備工作讓我最沖動。後來我才明白,這是因爲沙莎是這些人中惟一的chu女的緣故。

  局長的電話是在沙莎的呻吟正痛苦時打來的,他向我們祝賀新婚,又替自己解釋沒能qin自來的原因是局下屬的一家企業裏工人鬧事,他去現場解決問題了。沙莎這時已不願同局長講話了。我拿著話筒時,她不停地在我身子下面扭動著。好在再也沒有電話打擾。

  我們在充滿油漆味的新房裏呆了三天沒出門。初識此中滋味的沙莎同在辦公室裏的模樣完全不同,她不停地要,得手一次就升華一次。有幾次,她的急促讓我都沒機會使用師思送給我的結婚禮物。就這樣,三天中我們也消費了兩盒。弄得chuang上怎麼清掃也還有薄薄一層滑石粉。三天後我們不得不出門,因爲沙莎患上了急xing盆腔炎。大夫說我們是正派人,因爲這歲月只有正派人才會在蜜月時患盆腔炎。沙莎特別高興聽到這話。

  新婚的第三天必須回門。沙莎卻不樂意。從醫院出來,我硬是強迫出租車司機往唐家墩方向開。因爲黃州那兒就是這麼個規矩。沙莎這次沒將我當鄉下人,她讓出租車停在一chu巷口。然後,我們下車順著巷子走到頭,最後停在一所破舊的矮房子門前。我立即意識到沙莎爲什麼要結婚要房子。我們進去簡單地坐了一會,一家人除了給我們端上一大碗吃食以外,誰也不肯暗示一下,沙莎從前下班後是怎麼在這所破房子裏安身的。

  這天是十二月十五日,患了盆腔炎的沙莎因不能做愛而同我作了一場嚴肅認真的談話。她說,在城市裏要活下來很容易,要活出質量來則不容易。在城市裏,質量要靠物質來打基礎。空有精神,只會是一個流lang文人的自慰行爲。這些天的做愛,讓沙莎身上總chu在充血狀態,她一認真起來,聲音沙啞得就像走了磁的錄音機中的響聲。她用這種聲音第一次對我說,雖然我們結婚的動機是爲了得到一所房子,但她已決定要愛我一輩子。

  沙莎是站在黃孝河路緊挨我們住所的那幾棵樹下對我說這番話的。那個賣花的老太太就在不遠chu盯著過往的人。她顯然還記得我們已買過她的花,當我叫她時,她將玫瑰的價錢從每支八元下調到六元。我將玫瑰遞到沙莎的手上。沙莎說她希望我有一天也能這麼對她說我愛她。賣花的老太太剛收了錢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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