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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端康成短篇集》千只鶴

第2小節
川端康成作品

  [續川端康成短篇集千只鶴上一小節]子說著指了指靠近壁龛這邊的拉門。

  菊治覺著茶室裏的女客們都回過頭來了,他臉紅著說:“淨是女客嗎?”

  “對,男客也來過,不過都走了。你是萬綠叢中一點紅。”

  “不是紅。”

  “沒問題,菊治有資格稱紅呀。”

  菊治揮了揮手,示意要繞到另一個門口進去。

  小jie把穿了一路的布襪,包在千只鶴包袱皮裏,爾後彬彬有禮地站在一旁,禮讓菊治先走。

  菊治走進了貼鄰的房間,只見房間裏散亂地放著諸如點心盒子、搬來的茶具箱、客人的東西等。女傭正在裏面的洗茶具房裏洗洗涮涮。

  近子走了進來,像下跪似地跪坐在菊治面前,問道:“怎麼樣,小jie還可以吧。”

  “你是指拿著千只鶴包袱皮的那位嗎?”

  “包袱皮?我不知道什麼包袱皮。我是說剛才站在那裏的那位標致的小jie呀。她是稻村先生的千金。”

  菊治暧昧地點了點頭。

  “包袱皮什麼的,你竟然連人家古怪的東西都注意到了,我可不能大意羅。我還以爲你們是一起來的,正暗自佩服你籌劃的本事吶。”

  “瞧你說的。”

  “在來的路上踫上,那是有緣嘛。再說令尊也認識稻村先生。”

  “是嗎。”

  “她家早先是橫濱的生絲商。今天的事,我沒跟她說,你放心地好好端詳吧。”

  近子的嗓門不小,菊治擔心僅隔一隔扇的茶室裏的人是否都聽見,正在無可奈何的時候,近子突然把臉湊了過來:“不過,事情有點麻煩。”

  她壓低了嗓門:“太田夫人來了,她女兒也一起來了。”

  她一邊對菊治察顔觀se,一邊又說:“今天我可沒有請她……不過這種茶會,任何過路人都可以來,剛才就有兩批美guo人來過。很抱歉,太田夫人聽說就來了,無可奈何呀。不過,你的事她當然不曉得。”

  “今天的事,我也……”

  菊治本想說自己壓根沒有打算來相qin,可是沒說出口,又把話咽了回去。

  “尴尬的是太田夫人,菊治只當若無其事就行。”

  菊治對近子的這種說法也非常生氣。

  看樣子栗本近子同父qin的交往並不深,時間也短。父qin辭世前,近子總以一個隨便的女人的姿態,不斷出入菊治家。

  不僅在茶會上,而且來作常客時也下廚房幹活。

  自從近子整個男xing化後,母qin似乎覺得事已至此,妒忌之類的事未免令人哭笑不得,顯得十分滑稽。菊治母qin後來肯定已經察覺,菊治父qin看過近子的那塊痣。不過,這時早已是事過境遷,近子也爽朗而若無其事似的,總站在母qin的後面。

  菊治不知不覺間對待近子也隨便起來,在不時任xing地頂撞她的過程中,幼時那種令人窒息的嫌惡感也淡薄了。

  近子之男xing化,以及成爲菊治家方便的幫工,也許符合于她的生活方式。

  近子仰仗菊治家,作爲茶道師傅,已小有名氣。

  父qin辭世後,菊治想到近子不過是同父qin有過一段無常的交往,就把自己的女人天xing扼殺殆盡,對她甚至湧起一絲淡淡的同情。

  母qin之所以不那麼仇視近子,也是因爲受到了太田夫人問題的牽製。

  自從茶友太田去世後,菊治的父qin負責chu理太田留下的茶道具,遂同他的遺孀接近了。

  最早把此事報告菊治母qin的就是近子。

  當然,近子是站在菊治母qin一邊進行活動的,甚至做得太過分了。近子尾隨菊治父qin,還屢次三番地前往遺孀家警告人家,活像她自身的妒火發生了井噴似的。

  菊治母qin天生腆,對近子這種捕風捉影般的好管閑事,毋甯說反而被嚇住,生怕家醜外揚。

  菊治即使在場,近子也向菊治母qin數落起太田夫人來。菊治母qin一不願意聽,近子竟說讓菊治聽聽也好。

  “上回我去她家時,狠狠地訓斥她一頓,大概是被她孩子偷聽了,忽然聽見貼鄰的房間裏傳來了抽泣聲,不是嗎。”

  “是她的女兒吧?”

  母qin說著皺起了眉頭。

  “對。據說十二歲了。太田夫人也明智。我還以爲她會去責備女兒,誰知她竟特地站起身到隔壁去把孩子抱了過來,摟在膝上,跪坐在我面前,母女倆一起哭給我看吶。”

  “那孩子太可憐了,不是嗎。”

  “所以說,也可以把孩子當作出氣的工具嘛。因爲那孩子對她母qin的事,全都清楚。不過,姑娘長個小圓臉,倒是蠻可愛的。”

  近子邊說邊望了望菊治。

  “我們菊治少爺,要是對父qin說上幾句就好啦。”

  “請你少些挑撥離間。”

  母qin到底還是規勸了她。

  “太太總愛把委屈往肚子裏咽,這可不行。咬咬牙把它全都吐露出來才好呀。太太您這麼瘦,可人家卻光潤豐盈。她盡管機智不足,卻以爲只要溫順地哭上一場,就能解決問題……首先,她那故去的丈夫的照片,還原封不動耀眼地裝飾在接待您家先生的客廳裏。您家先生也真能沈得住氣呀。”

  當年被近子那樣數落過的太田夫人,在菊治的父qin死後,甚至還帶著女兒來參加近子的茶會。

  菊治仿佛受到某種冰冷的東西狠擊了一下。

  縱令像近子所說,她今天並沒有邀請太田夫人來,不過,令菊治感到意外的,就是近子同太田夫人在父qin死後可能還有交往。也許甚至是她讓女兒來向近子學習茶道的。

  “如果你不願意,那就讓太田夫人先回去吧。”。

  近子說著望了望菊治的眼睛。

  “我倒無所謂,如果對方要回去,隨便好了。”

  “如果她是那樣明智,何至于令尊令堂煩惱呢。”

  “不過,那位小jie不是一道來的嗎?”

  菊治沒見過太田遺孀的女兒。

  菊治覺得在與太田夫人同席上,和那位手拿千只鶴包袱的小jie相見不合適。再說,他尤其不願意在這裏初次會見太田小jie

  可是,近子的話聲仿佛總在菊治的耳旁萦回,刺激著他的神經。

  “反正他們都知道我來了,想逃也不成。”

  菊治說著站起身來。

  他從靠近壁龛這邊踏入茶室,在進門chu的上座坐了下來。

  近子緊跟其後進來。

  “這位是三谷少爺,三谷先生的公子。”

  近子鄭重其事地將菊治介紹給大家。

  菊治再次向大家重新施了一個禮,一擡起頭時,把小jie們都清楚地看在眼裏。

  菊治似乎有點緊張。他滿目飛揚著和服的鮮豔se彩,起初無法分清誰是誰。

  待到菊治定下心來,這才發現太田夫人就坐在正對面。

  “啊!”夫人說了一聲。

  在座的人都聽見了,那聲音是多麼純樸而qin切。

  夫人接著說:“多日不見了,久違了。”

  于是她輕輕地拽了拽身旁女兒的袖口,示意她快打招呼。

  小jie顯得有些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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