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三的宿舍住的全是學生。新的學期剛剛開始,宿舍裏蕩漾著輕松的氣氛。
洗麻將牌的聲音,單調的單簧管的吹奏聲,年輕女人的笑聲……宿舍裏可以聽到各種聲音。
房子走了以後,義三很晚才吃晚飯。吃飯時,他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麼,也吃不出飯的味道。飯後,學習也學不下去,看借來的小說,也看不進去。
他真想到街上到亂轉轉,也真想和某個人聊上個通宵。不過,他只是默默地坐在那裏。
他的膝蓋上放著房子的尼龍錢包。
“裏面裝著多少錢呢?”
房子把錢交給他保管,卻沒有告訴他具的數額。義三也沒有問具
的數額。這事兒說起來也夠怪的。
義三極想數數這筆錢,但又感到內疚。他覺得這種想法是對兩個人的相互信任的亵渎。
如果從保存、被保存的關系看,不了解錢的數額,確實不可思議。但是考慮到房子和義三的關系,這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愛的表達。盡管房子是倉促拿出來的,義三也是慌忙拿到的。
“這就是她失去屋子換來的代價。雖說那屋子是個簡易小房。”義三覺得無家可歸的房子仿佛變成了尼龍錢包坐在自己的膝上,他連續吸了好幾支煙。
外面傳來了敲門的聲音。比義三低一年級的醫大的學生走了進來。
“行嗎?稍微打擾您一下……”
“請。”
義三高興地把他讓進屋內。他正想找個說話的伴兒呢。
這個學生不久也要像義三那樣去當住院醫的。他們是一個大學的學生。這個學生經常來義三這裏閑聊。
“好久沒見了。”
“去年年末,我得了一場病。後來,我又回了幾天家。”
“馬上就該准備考試了嗎?”
“是這麼回事。可我這個人,醫院的工作不結束,就進入不了狀態。其實,這也是個借口。”
“很快就該放假了吧。多好啊。”
“其實也就多了點兒不用點名的自由。”
“住院醫,您就在這所醫院?”
“這所醫院,什麼科都有。除了精神科。我在內科呆的時間最長。過幾天,我准備去m醫院的精神科當住院醫。那兒的事兒完了,就該放假了。”
“住院醫的實習計劃一開始就是定好的嗎?”
“一般而言,是定好的。哪所學校的學生都一樣,都要像走馬燈似的轉上一遍。有的人一開始去精神病科。也有的人像我似的,把它放在最後。還有的人從保健科開始。”
“怎麼說呢,也就是延長一年時間嘛。像我們這些窮學生,確實是要苦些,而且還要多一次考試。”
“按我的感覺看,住院區做臨要比學校的基礎學習有意思,而且,也記得牢。臨
不用記筆記,考試也要多些。我看實行住院醫製度也是蠻好的。其實,二戰前,大學畢業了,也未必就能馬上爲病人號脈治病。”
“不過,去哪兒做住院醫,也就是說去哪所醫院好呢?醫院不一樣,學習的內容也很不一樣吧?”
“這怎麼說呢?住院醫是學生,但是他的三分之一又是醫生、社會人。通過患者,我們要碰到許多問題的。換句話講,就算我們會不到醫生的哲學,也要接觸到行醫的態度這些問題的。有些住院醫,如果對行醫産生了懷疑、否定,是可以辭去醫生這個工作的。”
“有人辭職不幹了嗎?”
“我不太清楚……”
義三含含糊糊地說:
“科學和感情的把握,也是個難題呢。幹住院醫,既有誘惑也有墮落……”
“是不是女人比較多呢?”
“也不見得都是女人。”
義三臉上有些發紅。
“聽說去年的家考試挺難的。今年也不知怎麼樣?”
“說不准。不過,去年大約有三分之二通過了,今年也就是這種平吧。”
“只有三分之二啊。那麼,那三分之一怎麼辦呢?大學畢業了,可又通不過家測試,當不了醫生。真讓人厭世啊。這考試就像用尺子量人的腦袋,真煩人。其實,考試比用尺子量,還要不准,偶然
更大。”
“考試也是一個目標嘛,我覺得可以有。像我這樣的人,要是不考試,就學不下去。”
“栗田,對不起,你能不能借給我一點兒錢。家裏說馬上就寄來的。可現在剛開學,花費挺多……”
義三心裏一震。這個學生既然是來借錢的,可他爲什麼不早說呢。他覺得真不該剛才一直讓他陪自己閑聊。
“在錢上,我可是從來沒有過信心。”
義三苦笑著說。
醫科大學的學生不好意思地說了些什麼。義三不能爲他提供幫助,比他還要不好意思。義三的確沒有錢。他連買有關將要到來的考試的參考書的錢都沒著落。
但是,義三袋裏卻有房子的錢包。
剛才,義三把錢包塞進袋裏時,醫科大學的學生大概看到了吧。也許,房子把錢交給自己時,他在外邊偷聽到了。可是,醫科大學的學生並不像那種狡猾、低俗的人。
袋裏放著房子的錢包,義三覺得自己就像在藏匿著偷來的東西。
爲了掩飾自己的難爲情,醫科大學的學生和義三談了許久最近的電影還有育。
樓下的時鍾隔上一定的時間就會慢慢地敲響起來。
“喲,已經12點了。你看,聊了這麼長時間……”
醫科大學的學生趁著鍾還沒敲完,站起身來。
“您休息吧。”
“晚安。”
醫科和學的學生穿上拖鞋,走出門外。不一會兒,又拉開門,探進頭小聲地對義三說:
“栗田,來客人了吧。外面有人呢。”
“是嗎?”
義三探出頭看了看。
原來是房子。房子側著臉站在走廊裏。
第二天是個晴天,天氣暖洋洋的。
迎著早晨的陽光,義三沿著河邊道路,向醫院走去。但是,他的思緒卻停留在剛剛分別的、留在房間裏的房子身上。
臨出門時,房子一定要送他到這條路上。義三連連說著“不成,不成,你得藏藏”,硬是把她推進了屋裏。房子又把門拉開了一條小縫,露出一只眼睛,小聲地叫著義三:
“大夫,那個……”
義三回過身,沿著走廊又走了回來。
“什麼事兒?”
“絕對不能離開這個房間嗎?”
“還是不出去爲好。”
“啊。”
房子眼圈紅紅的,眼睑與臉上泛著紅暈。義三發現後,便說:
“對不起,對不起。這也是沒辦法嘛。到時候,你就出來吧。”
義三一邊走一邊想起昨晚的事情,心裏直想發笑。房子太可愛了。
昨天晚上,房子來時已經12點了,樓下管理人的妻子也睡著了。所以,沒有借到寢具。義三把褥子橫了過來,腳下部分墊上了坐墊。兩被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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