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生爲女人別 做 聲上一小節]
妙子回到二樓,用一條發帶笨手笨腳地將頭發紮起來。她准備去看父。
她的小包裏裝著一把櫻桃。
妙子上身穿著一件小領白襯衫,下面是一條印花裙子。她來到大門旁的房間,恭恭敬敬地說:“大嬸,我出去一趟。”然而,裏面無人回答。她從鞋箱中取出一雙塑料涼鞋換上了。她只有這一雙鞋。臨出佐山家時,她根本沒想到該穿什麼鞋,只是隨便蹬上一雙就跑出來了。
從多摩河邊的沼部去小菅那麼遠的地方,既可以坐電車,也可以坐公共汽車。妙子通常都是從目黑坐電車到澀谷,然後換地鐵去淺草,最後坐東武電車到小菅。
成平橋、金之淵、堀切等這些沿用古稱的站名妙子早已熟悉了。過了這些地方之後,電車將跨越一條河流。
但是,今天妙子打算去上野改乘常磐線,然後在北千住換車。自從搬到有田那兒以後,這是她第一次去見父。住
變了,乘車路線自然也會隨之改變。
有田回鄉下老家沒有告訴妙子,而妙子今天去探望父的事,事先也沒有對有田講,當然,她也無法告訴一個不在的人。不過,也許正因爲有田不在,她才起了去探望父
的念頭。
家境貧寒、人口衆多的有田與殺人犯的女兒妙子住在了一起。兩三天以後,妙子曾對有田說,父大概不會被判死刑。有田當時不置可否,妙子頓時心裏涼了半截兒。
“一定不會的!”她又大聲地肯定道。
“嗯。”
妙子覺得那時的有田很可怕。她懷疑有田心裏認爲自己沒有這樣的父更好。
以前,妙子雖然很想同有田厮守在一起,但是,她一直壓抑著心中愛與懼怕的火焰,不敢跨出這一步。
今天見到父後,若是說出自己已離開了佐山家,真不知父
會如何責罵自己。因爲父
常常告誡她不要辜負了佐山家的一片好意。
妙子想,如果自己說想要自食其力的話,父也許就會理解的吧。
有田的事,她打算暫時先不告訴父,就像對市子那樣,對父
現在也不能明言。
“這樣做,對有田也好。”妙子不知自己爲什麼會這樣想,她爲自己感到悲哀。
但是,父也許一眼就能看出妙子已經變了。被禁锢在拘留所的父
在唯一的女兒面前,目光變得愈加敏銳了。
小菅車站地勢較高,從車站走下來的一路上,可以見到鐵道路基兩側開滿了白的小花。妙子每來一次,這裏的花草就長高了許多。
妙子下車之前,小雨就已經停了。夏日上午的陽光披撒在她的肩頭和胳膊上。
她要沿著拘留所的紅磚牆走上一段才能到達位于南門的探視等候樓。
一路上見不到一個人,只有樹影在腳下婆娑搖曳。
走在這條寂寞、清冷的路上,往往會使人産生置身世外的感覺。這時的妙子,心靈出奇地安甯。
她進入了一個只有他們父女二人的幻境。兩人之間沒有任何秘密,即使有秘密被對方看破,心中也十分坦然。妙子覺得,今天自己仿佛忽然間長高了許多。
“是誰呢?”
不知何時,妙子的身後有人走來。她本能地産生了一種密感,不由得回頭向來人望去。
那個打著陽傘急步趕來的人竟然是市子。妙子愕然停住了腳步,緊張得幾乎都要窒息了。
“太好了,幸虧我來了!”
妙子被市子拉進陽傘裏,她又聞到了市子身上那熟悉、清爽的香氣。
妙子不敢擡頭,她真想大叫一聲撲進市子的懷裏。
“我們找個說話的地方。”
路盡頭的探視等候樓裏,隱約可見幾個晃來晃去的人影。
前方路旁有一個挂著小紅旗的飲食店,破舊的小旗上寫著“尖之冰”。
市子走過去伸頭向內張望了一下,然後回來說:“那裏不行。”于是,市子推著妙子向探視等候樓側面的林小道走去。
“我並沒有生你的氣。你也別把這件事告訴你父。”
“……”
“我來的正是時候,實在太好了!”
拘留所灰泥牆下一度幹涸的
溝裏又流出了混濁的黑
。
二人踏著沒踝的青草向前走去。
妙子羞愧難當。她覺得自己不需要再對市子說什麼了。市子對自己一切的一切似乎早已了如指掌。
“我估摸在這裏准會見到你。不過,我來此的目的不光如此,你父的案子近日就要重新開庭審理了。因爲前一段時間法院也放了暑假。我想,最好在開庭之前來看看你父
。”
“對不起,父的事……”妙子聲音顫抖地說。
“那是佐山的工作。我不過是來這裏探望一下。”
“即使你不在我們身邊,佐山也會盡最大努力的。”
妙子點了點頭。
“真的,你不知我對你有多擔心呢!爲你的事,我還跟佐山和阿榮吵了一架。”
“同先生?”
市子沒有回答,反而單刀直入地問道:
“他是個學生嗎?你們怎麼生活?看來,這些你都沒有考慮過。”
看到妙子穿的還是離家時的那身裳,市子不用問心裏就明白了。
“你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怎麼能不讓人挂念呢?我准備了一點兒錢,想見面時交給你……”
“這我可不能要!”
“他是一位有錢人嗎?”市子切地開著玩笑。
“不是。”
“你這孩子涉世不深,還不知道生活的艱辛呀!”
說罷,市子把裝著錢的信封放進了妙子的手提包裏。
“你現在住哪兒?”
“戶冢一丁目。不過,我得換個地方住了。”
“又想躲開我?”
“不是的。”
妙子本想告訴市子有田回鄉下老家的事,可是,她錯過了這個機會。
“你爲什麼要幹這種蠢事呢?我以前真是看錯了你。”市子試探著問道。市子的話自然而然地與她的過去聯系在了一起。
即使是在自己的家裏,妙子也會與別的男人私奔嗎?市子最終畢竟沒有跑到清野那裏去。
“是他要求你去的嗎?”
妙子痛苦地搖了搖頭。
“哦。”
市子木然地點了點頭。
“是阿榮她欺負你了嗎?”
妙子沒有回答。
“阿榮的母在阿佐谷買了一棟小房子,昨天她一個人回大阪了。這次,她可能要和阿榮兩個人一起生活了。”
“阿榮的工作怎麼辦?”
“這個……咦?你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
“一定是阿榮對你說了什麼,使你無法再待下去了吧?”
“她說了很多。”
“都說了些什麼?”
“她說我的眼睛裏充滿了憎恨,想要殺了她……我嚇得……”
“那丫頭就是不會說話。”市子笑起來,並准備說出另一件事。可是,她轉念一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那件事是市子從佐山那裏聽到的。阿榮曾對佐山說:“男人娶一個惡心的妻子是出于對情人的禮貌。”阿榮是想說,市子作爲一個妻子實在是過于美貌了。
妻子漂亮,情人自然會退避三舍,這在男人看來太不劃算。對于情人來說,對方的妻子不如自己的話,心理上往往會産生一種優越感。
市子猜不透阿榮說這種傻話的目的是稱贊自己還是爲了試探佐山的心意。莫非她是把自己作爲佐山的情人來同市子進行比較?
阿榮俏麗妩媚,美目含情,她所考慮的似乎就是如何攪亂人心。市子聽了這件事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的。
盡管如此,市子仍無意在妙子面前說阿榮的壞話。
二人又順原路折回,向拘留所方向走去。
市子在後面揪住妙子的發結說:“你的那位好像很粗心呀!”
妙子的面頰蓦地騰起兩片紅雲。
“他現在不在。”
“不在?”
“爲了我的事,他回鄉下老家了。”
“是嗎?”
“我知道他家的人將會怎樣看我……我想找個工作。”
“……”
“像我這種人,哪兒都不會要的吧?”
“很困難。”
“那麼,照顧重病人及孩子,或幫助犯人家屬這類工作也不行嗎?”
“你若真想幹的話,我去跟佐山說說看。”
“我是真心的。我時常想,在這裏也許有我能幹的工作。”妙子仰頭看著拘留所高高的混凝土圍牆,喃喃地說道。
方才走過的那段紅磚牆連著拘留所工作人員的家屬宿舍,牆邊還晾著彩鮮豔的裙子和嬰兒的尿布。
“不過,若是要在這種地方工作,你可要跟他商量好才行。因爲你父目前還不是他的嶽父。這是我的想法。你是從目前父
的
境來考慮工作的,但他肯定是想忘掉你父
。”
“他了解我父的
境。”
妙子嗫嚅著說道。
市子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這姑娘變得這麼快,她現在已把那個男人當做自己的人了。
市子做夢也沒想到妙子會偷偷地離家出走。市子心裏明白,妙子並不是出于變心或對自己不信任才這樣做的,妙子是絕對不會背叛自己的。但是,對于無兒無女的市子來說,妙子的出走對她不啻是一個沈重的打擊,爲了挽回這一切,她甚至都不惜與佐山反目。
市子並沒有把妙子當做自己的女兒,可是,當她一旦投入到另一個男人的懷抱時,自己的心情與做母的難道就有那麼大的差別嗎?
按市子的格來說,她絕不會破口大罵。但是,見到妙子以後,做母
的必定會首先責備一番的吧?一個陌生男人僅與妙子相
數日,就照亮了她的心田,使她變得明豔照人。市子震驚之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在代筆辦理送物品手續和填寫探視申請,妙子早已是輕車熟路,市子也就任由她去辦了。
《生爲女人》別 做 聲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男人的外表”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