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超級女人第9節上一小節] 她好心地翻出一本預訂簿,然後問我的姓名(我當然羞紅著臉說“弗蘭西絲卡·赫爾”,而沒有說“弗蘭卡·西絲,你這個小渾球”),並熱情地說,這本“小書”下周就會連同下批圖書一塊運到,定價是十二馬克八十芬尼。她還誠懇地說,如果我能夠預付定金的話,她將非常感謝,因爲她無法想像,除了我之外還會有誰對這部“大作”感興趣——她用了“大作”這個詞——而她就得坐在賣不出去的書上一籌莫展,您清楚,老板是不希望看到這些的……那自然,我完全理解。誰還會在這兒眼睜睜地看著你上吊呢?當這個戴眼鏡的書蟲還在用左手詳細地填寫訂單時,我強迫自己不讓她意識到,她如此不恭地談論的書正是我寫的,她要給我預訂的也正是我的書,而不久之後她將排隊買票的電影也正是由我的書改編的。哎呀,她肯定會去看的!我敢打賭我的手在書桌下偷偷地握成了拳頭。就跟郝思嘉①似的,我再也不扭扭捏捏、結結巴巴地訂購我自己寫的書,拼寫我自己的書名了!永遠也不了!
①美女作家(1900——1949)瑪格麗特·米歇爾小說《飄》(又譯《亂世佳人》)中的女主角。
我氣得滿臉通紅,點出十二馬克八十芬尼放在桌子上,心裏暗暗想道:《獨身幸福》不成爲暢銷書我就不再光顧這家書店。然後我便溜到孩子們所在的角落,把他們拉到跟前,給他們念帕派的書,只要能找到的我就念給他們聽,同時我盡力克製著沒讓眼淚掉下來。
晚上,我給埃諾講起我的悲慘遭遇。他跟往常一樣,每天晚上順便來“呆一會兒”,看看是否一切正常。反正他離得也不太遠,不過三十來米,所以他過來連車都不用開。
由于威爾的意外出現,他礙于面子跟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連他放在我右邊的可遙控的小備用桌也收了起來。
當然威爾也沒有住在我這兒。這兩個男人互相盯著對方。我覺得這對我很有利。
埃諾過來看看,順便還在胳膊底下夾了一個盒子。我心中暗暗揣摩,這次是一臺全自動番茄榨汁機呢,還是給弗蘭茨和維利的帶有玩具激光打印機的超級馬利遊戲卡呢?我一邊猜測,一邊決定立即告訴他我今天的遭遇。他應該馬上履行他律師的義務,行使他經紀人的職權。
“書店裏的那個女營業員不認識我。”我努力克製著自己,不讓委屈的淚珠掉下來。
“怎麼啦?我想你可能是首次光顧那個書店吧?”埃諾說著就開始拆那個盒子。
“我的意思不是說她不認識我這個顧客,而是不認識我這位作者。”我抱怨道,想得到他的同情。
“她不知道你是弗蘭卡·西絲?笑話,怎麼會知道呢?你脖子上又沒挂著你的名字,哈哈哈!”
我想起那位不願將相片公之于世的女作者,心想,要是我的書裏印上我的照片,我絕對不會反對。
“哦,埃諾,我是說,她不知道我的書!她還得在一本目錄中查找,”說到這兒我嗑巴了一下,“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找到我的書名!”
我的聲音都有點發抖了。“哦,埃諾,我還一直陶醉在成功的喜悅之中呢!”
埃諾放下盒子,目光炯炯地看著我。
“我們必須采取相應的措施。”
“你是說,從法律上?”頃刻間,耍脾氣的女明星的淚枯竭了。
我可以想像得出,埃諾第二天就會帶著淚眼汪汪的鄙人去書店登門問罪,他會對她大聲吼道:“是您得罪我的委托人了嗎?”他會提醒那個嚇得結結巴巴、滿面通紅的姑娘不要拒絕作證,然後把她的老板叫來,用他們的行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陳述一遍,並且以追究法律責任爲由,讓他們把我的書在櫥窗裏成塔狀擺上幾百本,擺在樓梯上,並且給每一位顧客送一張介紹該書的傳單,當然是由他埃諾用電腦和激光打印機搞出來的,上面寫著:成功的女作者弗蘭卡·西絲剛剛把她的女作投向市場,每一位聯邦公民如果不立即購買的話,將追究其法律責任。
“不,對此我們無能爲力。”埃諾說,“不過,我們現在務必要爲你這本書做點准備,從技術方面搞點基本建設。”
說著,他便麻利地打開他那個謎一般的盒子,拿出一個黑的金屬匣子,上面有好多按鈕。仔細看的話,所有按鈕上都標著英文。
“這是什麼呀?”
“電話應答機。”
“可我不是有一個了嗎?”我茫然地指著電話旁那個招人喜愛的怪物。那上面留下了我和孩子們獨特的談話,盡管從未有什麼留言,但每次打開都會令人捧腹大笑。
“這兒是弗蘭西絲卡·赫爾家,請……,我要!好吧,弗蘭茨,你說吧!不,把話筒給我,我要拿著……好吧,這兒是留言……我要對裏面說‘喂’!不,你這個小渾球,給我……撒手!衷心地祝你……噢,你這個白癡!”肘撞拳打,拖曳嚎哭,哀求撓抓,嚓嚓作響……中間夾雜著我的聲音:“您有的是談話時間……”咔嚓。
聽來簡直像電臺播錯的廣告詞。
埃諾認爲,這種不文雅的、幼稚的玩鬧應該結束了,因爲我現在已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一位世人矚目的女作家。他這兒弄到的是尼克斯陶奇公司的最新、最高級、最現代化、最尖端的産品,這種電話目前尚未在歐洲市場公開銷售,使用極其簡便,甚至連我,弗蘭西絲卡這個無知的女流之輩,也能夠輕而易舉地縱它。另外,可能還需要找一位職業播音員用三種語言,即英語、韓語和日語來預錄留言,以便隨時告知我的讀者和顧客在哪兒能夠找到我。通過挂在身邊的最爲先進的全歐漫遊的輕便手機,我可以在遊樂場、在沙坑裏馬上給別人回話,就看我當時的情緒了。
“我的情緒是,在沙坑裏不回任何電話,”我說,“而且也沒有哪個蠢豬給我打過電話呀。”
我繃著臉,賭氣地從這個日本怪物前走開了。
埃諾的興頭絲毫不減。
“我給你裝好吧。安在哪兒最好呢?放在邊?”
我在考慮將來是否有必要把我僅有的幾個小時的睡眠時間也搭進去,用三種語言跟一個眯縫眼的經理——有可能他還坐在日本的沙坑裏——打電話。
“不要,”我甚覺無聊,“謝謝你的一番好意,我不需要這匣子,把它帶回去送給你母吧,這樣她就可以用日語給特勞琴姑
留言了。”
“可我已經送給她一個了,”埃諾說,“特勞琴姑我也送了。”
我多少有點感動,我竟然在他最愛的女人中還能排第三位,也能有此殊榮分享他的好東西,跻身于這種三語應答機的顯赫擁有者之列。
埃諾開始殷勤地拆解導線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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