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上就來,再見。”博羅維耶茨基對電話筒不高興地回答道,因爲露茜請他馬上到米爾奇森林去,可他這時有極其重要的事。
“這個時候去森林!一個瘋子,真是一個瘋子。”他不滿地喃喃說道。
從六點起他就坐在辦公室,沒有一點空時間。後來他來到廠裏檢查印染新花的情況,又去中央管理局解決布霍爾茨在主要倉庫裏發現
費的問題。他到
奔跑、記事,提出成千上萬條建議。千百件事要求他解決,千百個人在等著他的部署,千百臺機器在等待他的命令。他由于想了解一下莫雷茨去漢堡買棉花的情況,等了好幾天的電報,感到不耐煩了,還和布霍爾茨吵了一架。他因爲要替克諾爾把所有工作、把這可怕的枷鎖每天都擔在自己的肩上,感到精疲力竭。那無數大大小小他必須經手的業務使他頭暈目眩。可是現在,這個瘋女人卻叫他去城外散步。
他越想越生氣了。
他今天甚至連喝茶的時間都沒有。因爲布霍爾茨雖然病了,他卻叫人把他連沙發一起擡到了辦公室裏。他什麼都要管,他叫喚所有的人,可是他在他的公務員中造成的只是慌亂。
“博羅維耶茨基先生!”布霍爾茨喊道。他的腳上纏了布,頭上戴一頂破皮帽子,膝蓋上還放著一根棍子。“你給馬克斯去個電話,叫他不要把貨物折盧布賣給華沙的米爾內爾。因爲米爾內爾欠了我們的債,欠得太多了,我這裏有他的債款單,他很快就要破産了。”
博羅維耶茨基打了電話,同時浏覽了一下債款單上很大一列的數字。
“霍恩先生!你看看這筆運費吧!這裏有錯,鐵路上收得太多了,應當根據另一個運價來算才好。”布霍爾茨對霍恩叫喚道。這個霍恩幾天以來,就是說從星期天以來,根據他的意願,已經從染坊和漂白車間附近的一個辦公室調到他的身邊了。
霍恩臉蒼白,由于疲勞和睡眠不足,他的眼睛也熬紅了。他正數著一些數字,那绛紫
的嘴
雖然在機械地一張一合,但他不能集中注意力,因而總是數錯了,一行行的數字就好象一團團煙霧在他的眼前跳舞。
他感到瞌睡沈沈,那表現出困頓神的眼睛老在瞅著挂鍾,因爲他在迫不及待地等著正午的到來。
“至于你要保護的這個女人。就給她兩百盧布吧!讓她去喝酒,她連同自己的小崽子五十個盧布也不值。”
“這件事是司法部門理的嗎?”
“是的。她應當正式給我們收據。巴烏埃爾,這件事你管一下,把它妥善地解決,否則會有人唆使這個女人上法庭控告我們的。”
霍恩低下了頭,爲了使他那表現出惡意和驕傲情緒的微笑不致讓人看見。
“廠長先生家裏有馬車嗎?”
“你需要嗎?用吧!只要是你需要,隨便多少次都可以,我馬上給馬廄打電話。昆德爾,推我一下!”他對一個仆人叫喚道。這個仆人隨即把他的沙發推到了那個服務于他工廠範圍之內的電話旁。
“要馬廄!”他大聲地叫道,“叫馬車立刻來我這兒。博羅維耶茨基已經好幾次要車用了,把馬車拉來吧!我是布霍爾茨呀!蠢家夥!”當女電話員問他是誰時,他回答道。
仆人依然把他推回寫字臺前,站在他的旁邊。
“霍恩。你坐到我身邊來!我說,你寫。在我說的時候,你的動作要快點。”
霍恩坐了下來,只管咬著嘴。布霍爾茨一邊迅速地讓他聽寫,一邊不停地
理其他的一些事,不時還叫喚道:
“你別睡覺,我給你錢不是讓你睡覺的。”他把那根棍使勁地敲著地板。
霍恩今天本來就不高興,布霍爾茨使他更加惱怒了。他雖然激動,但仍在竭力克製它的爆發。
電話鈴響了。
“奧斯卡爾·邁爾男爵問,半小時後他可以見廠長先生嗎?”
“博羅維耶茨基先生,你告訴他,說我臥病在,不見任何人。”
卡羅爾馬上回了話,他仍在聽著。
“他還要什麼?”
“他說,有一樁很重要的私事。”
“我不接見!”他叫了起來,“奧斯卡爾·邁爾男爵的要事大概和我的狗有關,和我無關。蠢家夥!笨蛋!”他結結巴巴地說完後,叫霍恩繼續聽寫。
布霍爾茨對邁爾早就感到惱火,因爲這個邁爾過去是他廠裏的職工,今天卻已經是一個擁有億萬資本的生産棉織品的工廠老板了。爲此布霍爾茨在羅茲正諷刺著邁爾的男爵頭銜是在德買的。
“你快一點!”他十分凶惡地對霍恩叫道。
“我不能用兩只手寫。”
“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能比我現在寫得更快。”
布霍爾茨繼續念著,但他放慢了點。因爲他注意到了霍恩已在生氣,緊鎖著眉頭,好象存心要寫得很慢。
辦公室裏籠罩著寂靜。
博羅維耶茨基已經穿好大站在窗下,
急地等著馬車。
公務員在書桌上緊張地工作,由于布霍爾茨在場,他們連大聲呼吸或互相交談幾句也不敢。布霍爾茨除了巴烏埃爾外,對所有的人都采取恐嚇的辦法,因爲巴烏埃爾是他的老朋友,是他信得過的人,是如博羅維耶茨基所看到的,不得不把那份電報秘密告訴楚克爾的人。
馬車終于來了,布霍爾茨跟在急急忙忙走出去的博羅維耶茨基的後面叫道:
“莫雷茨來後,你再來我這兒一趟!”
博羅維耶茨基沒有回答,他只是低聲地咒罵著。由于繁重的工作和對莫雷茨來電的令人煩惱的等待,使他簡直要累倒在地了。
他叫馭者催車去米爾奇森林。
當馬車來到一家好似一具死屍的老啤酒廠的大而一半已經成了廢墟的房子跟前時,他叫馭者停下車,在這裏等著。
他下車後,圍繞著一些破破爛爛的牆壁觀看了一陣。他看見上面的窗子已經被砸掉了,沒有門,牆上的屋頂也塌了下來,有的地方全都垮了,一塊塊紅磚散落在稀軟的爛泥裏。然後他在一堵把一間倉庫遮住了的圍牆旁邊的松軟泥地上徘徊,看見這堵牆上的泥灰也成塊地落在地上。最後,他走進了所謂的米爾奇森林。
“讓這個歇斯底裏的女人見鬼去吧!”博羅維耶茨基大聲地詛咒著。因爲路上稀軟的泥巴沾在他的套鞋上,使他難于邁開腳步。“耶路撒冷的羅曼蒂克!”他十分不滿地又補充了一句,覺得他自己表演這個不得不在泥濘中散步的情夫的角是很可笑的,特別是在三月裏,來到羅茲城的另一頭和森林這麼遠的地方。
天沈。彤雲在距離地面不高的地方遊蕩著,慢慢滲下滴滴象針刺一樣的小雨。那肮髒的、幾乎是黑
的煙霧宛如一個大的罩子,由千千萬萬個煙囪支承著,躺睡在羅茲的上空,仿佛把整個城市都吞沒了。
博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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