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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地》二十一

第2小節
萊蒙特作品

  [續福地二十一上一小節]幾十輛大車之間來回地奔走。他不斷給亞斯庫爾斯基下著命令,這位勤雜工也累得氣喘籲籲的,帶著一副永遠擔驚受怕的臉相,東跑西顛地完成他的吩咐。卡羅爾還看了幾次馬克斯,同時在工廠各chu不停地奔跑。在他的永不枯竭的幹勁的感召之下,和他寸步不離的關照之下,工廠建設得格外迅速。

  什麼灰塵,什麼越曬越熱不可當的太陽光,什麼勞累,他都置之不顧;他只是天一亮就起來跟工人上工,到天黑才下工。

  馬克斯更是鼓舞了他,因爲馬克斯一直在極爲高興地跟工人一起安裝機器,晚上一起回到工棚,喝一點啤酒,睡上兩、三個鍾頭覺,早把他那懶懶散散的生活習慣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倆從鄉下回來後,關系冷淡了點,一是因爲工廠消耗了他們的全部精力,二是由于他們離開庫魯夫時博羅維耶茨基說過的那些話。

  馬克斯不能忘記這些話,特別是他越來越多地想到了安卡,對于博羅維耶茨基三天兩頭去米勒家拜訪,就越來越惱火了。

  他看出了這是玩雙重把戲,因爲他脾氣直,更是感到義憤填膺。

  他倆越來越疏遠了,原因出自他們表露得越來越明顯的內心矛盾、種族區別和教育shui平的不同。卡羅爾有時不免想到這個問題,可又對此聽之任之地微微一笑;而馬克斯則感受頗深,他怪罪于他,常常當真地十分生氣。

  快到十二點時,博羅維耶茨基離開了工廠,穿過工廠後面的大花園後,來到了另一條街上。那兒有一座很大的平房住宅,是匆匆蓋起來的,因爲過幾個星期,安卡和阿達姆先生就要搬來。

  他暫時住在前宅的一間房裏,離工廠近一點;當他剛剛換好yi服,工廠下中午班的汽笛聲就響了。

  他又看了一遍露茜的信,信中約他到海倫娜公園的山洞旁會面,下午四點。

  “真是煩死人!”想到這兒時,他把信撕得粉碎。

  的確,對這種事已經煩了。這種一天一換地方的偷偷摸摸的約會,爭風吃醋的激烈言辭,著實叫他煩膩,甚至他那信誓旦旦的愛情表白也使他感到厭倦,因爲她對他來說不僅已經無關緊要,還白白占去了他許多時間,妨礙他在工廠的工作。

  有時候,在她如癡如狂的擁抱之中,在連連接吻和熱情激蕩的偎依之中——在這種時刻,他看到,露茜不僅崇拜他,愛他,而且簡直是沈湎于愛情之中不可自拔。于是他想尋求解tuo的辦法;可是這時她又不給他提供借口,因而使他更加惱怒。

  他常在巴烏姆家吃飯,因爲這兒離工廠近。可是這次他沒有去花園和自己的場地,卻上了米勒宅邸所在的大街。在經過米勒一家住的房間時,他放慢了腳步,朝窗子裏望了一下。

  他的估計果然不錯,因爲他看見了瑪達一張明亮的臉在一個窗口閃了一下後,接著又在另一個窗口探出來了,然後她本人便出現在住宅裏面一扇方門之下的臺階上。

  “您來吃午飯嗎?”她高興地招呼他,擡起一雙瓷珠般的藍眼睛望著他。

  “是啊,您還沒吃吧?”

  他向瑪達伸出了一只手。

  “沒呢。您瞧我這手,我得擦擦,我正在自己做飯呢。”她一面高興地說,一面在藍se的長裙上擦著雙手。

  “廚房搬到小客廳裏去了?”他狡黠地問道。

  “因爲,因爲……我正收拾呐!”她輕聲地回答,臉上也泛起一陣紅暈,因爲怕他發現她正在窗口等他。

  “您這兒怎麼變黑了?”她高聲地叫著,想以此保持鎮靜。

  “我變黑了?哪兒呀?”

  “眼皮底下,噢,這兒!我給您擦擦,行嗎?”她忸怩地問道。

  “請吧。”

  她拿著小手娟的一個角,十分細心地擦去了他臉上的黑點。

  “這兒一定還有!”她這麼一擦,使他感到高興了,便又指著太陽穴大聲地說。

  “沒有,我敢說沒有!”

  她又仔仔細細把他的臉看了一遍。

  他吻了她的一只手,還想吻另一只;可是她猛然縮了回去,用金se的睫毛遮住由于激動而變得yin沈的眼睛,然後站了一會兒,不知所措地用手指頭搓著圍裙。

  卡羅爾見她這樣羞怯,笑了一下。

  “您在笑我呢!”她生氣了。

  “那好吧,我走了。”

  “晚上請您跟馬克斯先生一塊兒來吧,我給你們做蘋果餅。”

  “馬克斯不能一個人來嗎?”他意在言外地問道。

  “不不不,我願意您一個人來。”她馬上嚷道,覺得臉又紅了起來,便立即轉身走進了屋裏。

  卡羅爾笑著望了望她的背影,才去吃午飯。

  自打冬天以來,巴烏姆家裏發生了許多變化。

  這裏現在比那時候更加寂寞和淒涼了。

  一間間高大的廠房在奇特的死寂中伫立,因爲這裏只有不滿四分之一的工人幹活。

  在長滿雜草的空蕩的廠區裏,遊晃著母ji和在白天也沒人拴起來的病老的狗。幾個車間的單調細微的嘎吱聲從布滿蜘蛛網和灰塵的窗口裏傳了出來,象夢幻中的窸窣之聲一樣。在這些車間的後面,沒有轟隆鳴響的大車間,沒有時時顯現的工人的身影,沒有頻繁的活動。到chu都是一片墳墓般的淒涼和寂靜。

  就是那環繞住宅的果園裏,也是一派空蕩的景象:許多幹枯的樹木向天空伸出光禿禿的枝桠,剩下的也無人照管,簇擁著它們的荒草密密層層地蓋滿了沒有耕種過的田垅。

  住宅本身同樣給人留下不愉快的印象:一邊牆上的灰泥已經tuo落,通往遊廊的階梯已經歪斜,鑽進了地裏;爬上遊廊的葡萄藤才長出嫩綠的葉子,不知爲什麼就已枯萎,象一塊塊肮髒的黃布一樣耷拉著。

  窗前的花壇裏長滿了茂密的野草和蒿子,其中有些地方還露出shui仙花的白眼睛和幾朵大戟的黃花。

  彎彎曲曲的小路上,長滿了亂草,遍布著田鼠的窩和被風吹來的成堆成堆的垃圾。

  屋裏的氣氛也令人不快,各間房裏都很寂靜,充滿了chaoshi腐爛的氣味。

  辦公室幾乎空徒四壁,因爲巴烏姆把公務員們打發走了,只留下了尤焦·亞斯庫爾斯基和幾個看守近旁倉庫的女人。

  工廠chuchu顯出破産的樣子。巴烏姆太太已經患病數月。整個屋子裏充滿了葯味。

  貝爾塔帶著幾個孩子找她丈夫去了。只剩下奧古斯塔夫人①和尾隨著她的幾只貓,她由于患齒龈炎②,老是包著臉龐。老巴烏姆一天到晚在工廠一樓的小辦公室裏呆坐,尤焦也比以前更加沈默寡言了。

  ①原文是德文。

  ②原文是拉丁文。

  博羅維耶茨基照直走進了巴烏姆太太的房間,想跟她說幾句話。

  她坐在chuang上,身邊圍著幾個枕頭,一雙癡呆呆的往外突出的眼睛望著窗外搖晃著的樹木。

  她手裏拿著襪子,可是沒有織,不時現出一絲苦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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