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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地》三十九

第2小節
萊蒙特作品

  [續福地三十九上一小節]又聽見了叫人膽寒的風聲……嘎嘎的斷裂聲……樹幹折了,哼哼呢……風嚎叫得太怕人……上帝啊……上帝啊……真嚇死人……”

  她說不出話了,嗓音啞了。片刻之間,她呆若木ji,耳朵裏全是大火的呼呼聲,驚嚇得僵住了。

  “那邊出事了。”病人說,掙紮著要起來。

  她醒過來後,告訴他根本沒事,就跑進小客廳,不知哪來的一gu蠻勁兒,竟把鋼琴推到了敞開的門前,開始彈奏一首狂暴的、野xing十足的嘉洛舞曲。

  琴聲充滿狂熱和歡樂,灌滿了住宅,滾出了強勁的節奏,一陣高過一陣,叮叮咚咚連成一片,變成一陣陣狂暴的旋風,的確淹沒了大火的呼啦呼啦聲,恢複了阿達姆先生臉上的平靜,甚至給他帶來某種快慰。

  安卡越彈越用勁,不一會兒,一聲刺耳的嘎巴聲,琴弦斷了一根,可是她什麼也沒有聽見;淚shui奪眶而出,縱橫滿臉。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哭,她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理解,她如癡如狂地彈著,心裏只有一個念頭:要拯救父qin

  突然整座房子顫動了,畫都從牆上飛下來,爆發出轟隆隆的一聲,好象半個世界都坍塌了。

  阿達姆先生竟然撲到窗前,一把拉下窗簾,大火的亮光象一道鮮血的激流一樣沖到他的臉上,灌滿整個房間。

  “工廠!卡羅爾!卡羅爾!……”他嗫嚅一聲,隨即摔倒在地上,兩只手捂著喉嚨,*攣地抖動著,蹬著雙tui,僵硬了的手指撕著毯子,象憋住了氣似的呼哧著。

  安卡向他撲去,呼喚用人,拉鈴,可是沒有人來。她努力喚醒他,挽救他,但一切都歸于徒勞:他連一點氣也沒有了,她發瘋地跑到門外,開口呼救。

  頃刻之間,許多人伴隨著維索茨基馬上來了。維索茨基正在忙著救助燒傷的工人。可是爲時已晚:阿達姆先生已經停止呼吸,而安卡,則倒在他身邊,暈過去了。

  工廠在繼續燒著。

  大火沖阿達姆先生發出,並把他震死的那聲巨響,是鍋爐的爆炸響聲。鍋爐飛上了天,同時帶上去了半個車間;它象一個燃燒著的彗星一樣,劃出一條大抛物線,然後掉在老巴烏姆的工廠前列車間上,打穿了屋頂,碰裂了天花板,砸碎了第二和第三層地板,一直鑽到一層大廳,嘩啦啦地抛下的房子的碎塊也著起火來。

  燃炸之後博羅維耶茨基工廠的大火蔓延得越來越猛。

  透過炸爛的牆壁,好象透過觸目驚心的傷口一樣,火焰和濃煙一忽兒呼呼地奔流,一忽兒狂野地、發了瘋似地呼嘯著,用它的血紅se臂膀包攏了一切。

  救火隊雖然奮力搶救,車間還是一批又一批地燒起火來;大火象活動的魔鬼一樣,在牆壁上亂爬,在屋頂上亂攀,象道道血流一樣在院子上空躜動,最後彙合爲一,又象卷著巨lang的狂風,泛濫在整個工廠裏。

  黑夜的猛烈大風更令人膽戰心驚,大風助長火勢,把它象蓬松的頭發一樣抛向四面八方。

  屋頂連連坍塌,血紅se的灰塵和令人目眩的火雨又向上迸發,飛上左鄰右舍,飛上城市,飛入黑夜。

  嗆人的滾滾濃煙充滿了廠院,象黑霧一般蓋住了院牆。透過這片黑霧,火蛇嘶嘶地叫著扭動著,一群群血紅的妖怪互相追逐,伸出搖晃著的腦袋。

  層層樓板塌了下來,燒焦的內部設施震耳慾聾地墜落在火海之中,牆壁斷裂,頓時變成一堆瓦礫。

  大火所向無敵,人已經退避,因爲他們必須去保護隔壁特拉文斯基的工廠,撲滅巴烏姆工廠裏的火。

  莫雷茨聲音沙啞,汗流滿面,焦急萬分,還在繼續奔跑著、呼喊著,可是在一片亂七八糟的叫嚷聲中,誰也聽不見他的話。這個時候,撒滿了前不久蓋房子剩下的磚瓦垃圾的院子裏酷熱難當,火焰從四面冒出,象波濤洶湧的大海一樣咆哮著,蜷縮片刻之後,重又擡起了可怕的頭,搖晃著,同時興高采烈地嗥叫。這個時候,被火燒著的紗團,各種燒爛了的材料又從內部飛竄出來,象凶狠的火鳥一樣,呼啦呼啦地飛向空中。

  大火的威力就是這樣。衆人已經沈默,麻木地站著,毫無辦法,呆得發傻,心頭的惶恐無法言表,只好後退。從所有的人心裏不時發出驚駭的呼號聲;但是這聲音在喧囂和破裂斷折聲中,在大車間倒塌時墜落的機器的苦難呻吟中,在牆壁坍塌的呼噜嘩啦聲中,在大火的野xing的、瘋狂的嘶嘶的樂調中,已全然聽不到了。

  大火氣勢洶洶地唱出勝利凱歌,在昏黑的夜幕中吹拂著紅se的大布單,在房頂上瘋狂地翻滾、呼號、嘶鳴、嚎叫,用血紅的獠牙咬著牆壁,撕碎機器,舔著鋼鐵,還把殘碴燒毀、拉走、踩在腳下。

  到了清晨,紛紛揚揚下起雪來。大火的力氣耗盡了,只剩下光禿禿的工廠石牆,沒有屋頂,沒有梯板,沒有窗戶;只剩下了赤躶躶的骨架,熏黑的、還在坍倒的牆壁,只剩下了酷似滿是窟窿、洞洞冒煙的大箱子一樣的框架,在箱子底上,燒剩下的余火還在蠕動,象shui螅蟲那樣,用血紅的she頭吸吮著工廠屍骸中殘存的一點力量。

  在灰暗、yin沈、雪越下越大的清晨,博羅維耶茨基趕到了現場。

  從馬車上跳下來後,他徑直奔赴廠院。

  他在瓦礫堆和澆了shui仍然冒汽的木梁中間站住了,眼睛緩慢環顧著那破損得象燒毀的破yi服樣的房架,他的辛勞和理想的名副其實的葬身之地,一堆一堆焚燒後的灰燼。他長時間地、一動不動地瞅著這些地方。

  他連一根神經也不爲痛楚牽動。驚惶、恐懼和惴惴不安,在火車上曾叫他發瘋,由于他qin眼目睹了現實,憂煩反而化爲烏有。他越看越冷靜,臉上蓋上一層嚴峻肅穆的表情,而心裏則湧現出憤怒、痛恨和反抗的情感。

  莫雷茨帶著一大群各種各樣的人來見他,他跟他們見面很冷淡,很平靜,聽了他們七嘴八she講述火災的始末。

  他什麼也沒問,徑直到辦公室去了。辦公室和幾乎是空無一物的幾間成品倉房倒是幸免了火葬。

  這些低矮平房只是屋頂受到了一點損壞。

  老亞斯庫爾斯基被火燙了,正在辦事室呻吟。維索茨基在照料他。

  博羅維耶茨基透過破爛的窗口又望了望還在冒煙的瓦礫堆,然後用雖然低沈,卻很堅強的聲音對莫雷茨說:

  “有什麼辦法!又得從頭作起啊。”

  “是的,是的!你不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呢!我都病了,爲自己擔心……真是不幸,不幸……我進城了,唉,看守來了,來得倒好,還不如慢點來呢。忽然有人說,博羅維耶茨基廠裏著火了……我趕了回來的時候,整個紡紗車間都是大火!當時我多心痛、多心痛啊!”

  他又悲悲切切訴苦,裝出絕望和痛不慾生的樣子,卻又急急忙忙閃了閃眼珠子,暗地裏對著卡羅爾察顔觀se

  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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